這個年紀,喜歡是衝動的,無關所有.
默小小收到過很多情書,都背著叢海扔掉了.
隻有一封,默小小沒扔.
默小小的班長,成績優秀,人也帥氣,相比之下叢海就顯得過於不務正業。
那天下午我親自看見他往默小小書包裡塞了紙條,默小小回來打開後也有那麼一瞬間的臉紅.
看到我時,她又是那麼的心虛.
我很生氣,把這事告訴了叢海。
叢海沒說話,抽了一根煙,從包裡拿出一把草莓味棒棒糖給我.拍拍我的頭,道“小楓,彆再跟著小小了.這事哥來處理。”
我含著棒棒糖,被煙味兒熏紅了眼眶.
第二天早上,叢海照樣做好早餐等我們吃飯.
他做飯一般般,但我和默小小都喜歡吃.
“小小,”他問:“在學校壓力大嗎?”
默小小點點頭,她對叢海從不遮掩什麼.
叢海又問“你想好考什麼大學了嗎?”
默小小本低頭吃飯,聞言抬頭,眼裡是從沒有過的光亮:
“想好了,北京語言大學。”
叢海不問了,夾了一個雞蛋給她:“吃完我送你和小楓上學”
默小小笑道,臉上還是有兩個酒窩:“好啊!”
我看向叢海,他又沒出息地臉紅了。
最後那件事我不知道叢海是怎麼處理的,那個班長再也沒找過默小小
叢海23歲,默小小高考失利,沒能去北語,去了一個普通師範
叢海卻越來越低迷,越來越不耐煩。
因此,兩人有了爭吵,但大部分時間都是默小小在單方麵發火著急,叢海隻是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等默小小著急了紅著眼哭著跑出去,他就掏出打火機一盒一盒地抽煙。
默小小有很多次都想好好找叢海談一談,而他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開.
有一天晚上,默小小在同學聚會上喝紅了眼,歇斯底裡地哭著、罵著電話中的叢海
叢海依舊一言不發,一氣之下默小小提了分手.
從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默小小.
叢海也沒有找她,隻說她去了另外一個城市生活.
人人都以為他們的感情走到了儘頭,可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默小小走的那天是她的生日,他們本來說好了默小小到了法定年齡就領證。
那天晚上,從海在廁所裡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
如果把耳朵緊貼在門上聽,還能聽到裡麵時不時傳出幾聲近乎沙啞的哽咽,我想不明白,既然他還愛默小小,為什麼答應分手?
再後來,我也搬離了那座城市,帶著我的妻子.
我和妻子是大學認識的,她喜歡我安穩,我喜歡她溫柔.
婚禮的時候,我分彆給叢海和默小小發了消息.
最後,叢海來了,西裝革履
對了,叢海現在已經是快遞公司的區域代理了.
默小小沒來,但她的男朋友來了,是那個班長.
他仍然是氣宇不凡,身上卻絲毫沒有了那番少年朝氣,整個人沉穩寡言,見到我隻是道了恭喜,整場再沒說話。
我知道叢海心裡也不是滋味,把他們調到了最遠的兩桌.
婚禮照著時間順利舉行了,我與妻子交換了戒指,親吻了對方。
叢海在下麵,笑著鼓掌。
我知道他是打心底裡祝福我們,也是從心裡羨幕我.
羨慕我,不經一絲坎坷地就遇到了一生的人.
叢海再也沒提過默小小,我也是。
我們都將記憶封存在了那個小城裡,各奔東西.
多年後,我已是而立,有了自己的孩子.
叢海告訴我,他出了國,這幾年他已經太迷茫了,不分晝夜地工作,工作…
他想趁還記得住很多東西,出去走一走。
我很高興,他終於放下了。
他出國的那段時間,我收到了一條短信,來自默小小
她說自己要離開了,祝我們安好.
我翻到他男友的電話,刨根問底才知道默小得了病,癌症。
醫生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
她男友在那邊幾近哽咽,我大腦有那麼一瞬間滯停.
我跟妻子說了這件事,妻子沒有阻攔我,但她告訴我,如果是她,在生命的最後一秒,會希望叢海在身邊.
但我最終也沒有把真相告訴叢海.
我有私心,不想讓他從渾渾噩噩裡好不容易走出來,又跌回那種狀態,想讓他好好兒的,即使不會再如那樣深愛著另一個人。
我知道,如果我告訴了叢海,他一輩子都不會從愧疚中走出來.
我獨自去看望了默小小,她知道我來很高興.
她變了好多,瘦了,幾乎沒有肉的臉頰再也顯不出兩個酒窩,她問了好多我與妻子的事情,我說了一些便再也講不下去,逃也似離開了病房。
她眼中有很深的情緒,憂愁與遺憾並存,她看著我的時候似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我知道是誰.卻不能如她的願。
我實在是個罪人,默小小的罪人。
叢海沒有回國,定居在了國外的一個郊區.
也許幾年後,他會找一個外國女人共度一生,但更多的是帶著十幾年的感情任由時間一點點蠶食飴儘。
我無從得知,他已經與我們斷了聯係.
若乾年後,女兒也長大了,妻子依然溫柔,不見歲月蹉跎的痕跡
偶然一次,我突然想回去看看.
那座小城最終也沒在時代浪潮中走出來,仍是煙雨朦朧中古樸的江南小城.
回去的時候正值春雨綿綿,我與妻子打著傘,慢慢走在人行道上,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印象中也有那麼一對戀人,女友挽著男友的手,男友的傘緩緩歪在女友的一邊,肩膀濕了也不知道.
妻子停下,我也停下,她用手帕擦拭著我的肩.
最後,她打著傘,我背著她,慢慢走到街頭.
街角處的杏花被雨滴輕輕打下,落在地上三兩片.
十幾年前的那個青年,紅著臉,在雨裡給女友撐著傘,生怕淋濕了她天藍色的長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