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州城是涴國東邊的一座海濱之城,由於距浠沅江入海處較遠,無法連接內陸河運,所以在眾多的沿海城鎮中,不算是最繁華的。
但浯州城的造船技術卻是涴國最先進的,將近九成的官船和七成的私船都是在浯州造成的。所以每日都有數以千計的船隻停靠入浯州的碼頭,進行修複和護理,其中不乏軍方的護航船和巡航船。
浯州城靠北的日盛碼頭邊上,有一家日盛樓,以善於烹飪海鮮聞名。
這天一清早,有兩個身披鬥篷的客人進入日盛樓中,拿出一塊玉佩給掌櫃看過後,就被恭恭敬敬地請進了上房中休息。
掌櫃吩咐夥計準備茶點,親自送進上房中,見房中的一男一女人已經脫下了披風,不禁滿麵堆笑上前道:“孫少爺您不知道,前幾日送親隊伍回京後,說您和夫人乘坐的船失事沉沒,搜救了整整一天,可找到的人都已經死了,剩下的就怎麼也找不到!這可把府中都急壞了!大少爺派人送信到咱們沿海各處,抽調所有可用的人手到海上去找人。現在您們回來了,大家也總算是放心了。”
“勞魏掌櫃和大家費心了!”男子微微一笑,全然不像是剛剛經曆過彆人口中那場駭人的船難,正是安全登陸的單若海。
“隻要您們沒事,咱們費再大的心都值得!”孫少爺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這似乎令魏掌櫃很是高興,樂道,“小的趕緊派人通知大少爺,不用再忙著到處找人了。”
“不,先不要通知我爹!”單若海心中另有打算,“我回到京中後自然會聯係他老人家的!”
“是,是,孫少爺回京之前,小的絕對不會走漏風聲的。” 魏掌櫃也是聰明人,聽這話就明白事情另有蹊蹺,“那孫少爺您何時回京,都需要準備些什麼,隻管吩咐小的!小的馬上去準備!”
秦蔚雅在一旁聽著,心中不由感歎道,難怪單家的生意一直以來做得這麼好,重用的都是些既精明又上道的人,如此一來,即便是菜肴的味道差些,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單若海笑道:“我們準備用過午膳就出發,還請您幫忙安排!”
魏掌櫃連忙道:“孫少爺您太客氣了,能幫您做事是小的的福分!隻是……夫人的臉色不太好,需不需要請大夫?”
“我沒什麼。不過是因為暈船所以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秦蔚雅擺擺手,裝作若無其事道。
原本從浯州城向南至涴京,最快也要走五天,並不是最近的路程。但他們幾經考慮後,還是決定走這條路。
雖然甘王親衛隊的那些追兵應該還未回來,但不能排除她和單若海生還的消息已經傳到甘王耳中。依照甘王的個性,一定會在沿海的城鎮中安排眼線,最大限度的動用一切勢力阻止他們回京。當然尋求官府的庇護也是一條出路,可萬一當地官府是受甘王的控製,貿然前往無異於自投羅網。
如此一來,從浯州登陸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除了每日停靠大量的船隻不宜被人發現外,還有就是浯州回涴京的路多處於山林之中。雖說若在林中設下埋伏,的確是不易被人發現且極易得手。隻是這樣的環境不但利於埋伏,也同樣利於逃生。在隻有兩人的情況下,走如此偏僻的道路遠比走大路被人圍攻要安全的多。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速度要快,如果被人發現了行蹤而有讓人有機會做好充分的準備,想要逃脫就更是難上加難了。所以現在決不能因為任何事耽誤時間,自己這些天雖然是很不舒服,但應該還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可真要請大夫來看病,一旦泄露了行蹤,就真的有大麻煩了。
甘王之所以敢搜捕追殺二人,皆因無人知道他們是生是死,打著搜救的旗號,暗行刺殺之實,隻要成功便能瞞天過海。但是兩人未遇難的消息,如果不是第一時間讓涴王或家人知道,隻怕甘王會將一眾知情人全部滅口,像魏掌櫃之列一定會被連累。所以當務之急是儘快趕回涴京,見到了涴王,讓所有人知道他們並沒有遇難,那甘王就無計可施了。
“雅兒你真的沒事嗎?”單若海望著她蒼白的麵容,這是他此刻最擔心的。從孤島上逃離至今已有五日,她也跟著吐了五日,每個早上都吐得昏天暗地的。之前她也沒少坐船,卻都沒像這些日子暈船暈得這麼厲害啊!
“真的沒事!放心吧!”秦蔚雅疲累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唉,都怪自己太逞強了。
當日單若海故意現身引得守船的侍衛來追,又在樹林中預先設下埋伏,輕鬆迅速地將來人全部製伏。之後找了個身材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換上他的衣服,並用泥和血掩飾自己的麵容。然後在一個人的背上砍了一刀,又點上其昏睡穴,假裝同伴將其背回船上療傷。人們的精力都放在傷者身上,沒有過多留意他。於是他趁眾人為傷者治病之時,偷偷潛入底艙,將船底的木板撬鬆,海水慢慢滲入,卻有又不會立即下沉,隨後便立即潛到巡航船上。
可原本該在一旁安心等待的秦蔚雅,偏偏不甘落後,先一步搶到巡航船上。結果船上有兩人留守,爭鬥之間又傷到了背部,差點失手被擒。幸好單若海及時趕來,才將那兩個人製伏,一並丟進海中。
雖然她這樣說,單若海心中還是很猶豫,眼下的情況的確是不適合冒險找大夫來,但比起被人發現後可能遭遇的危險,他更擔心秦蔚雅的身體。
秦蔚雅察覺了他的心思,故作若無其事道:“好了,這些天在船上都沒有睡好,我要趁這機會好好睡一會兒!你也抓緊時間休息吧!”
“好,雅兒你先睡吧!我去跟魏掌櫃一起準備些東西。”知道秦蔚雅主意已定,絕不肯在回京之前看病,單若海也隻好暫時放下心中不安,要儘快返回京中才行。
秦蔚雅望著單若海和魏掌櫃出門,就覺得頭暈眼花,挨到床邊躺下後,隻覺得溫暖舒適,便立即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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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延的官道上,一輛疾馳的馬車緊急刹車,停在了道旁。
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跳下馬車,奔至路旁,扶著一棵大樹,吐了起來。
“雅兒,這裡離漠州城不遠,我們還是進城找大夫瞧瞧吧!”驅車趕路的,正是單若海和秦蔚雅。
“唔……不用!”秦蔚雅強撐著直起身來,吐完之後覺得舒服了不少,“都已經趕了三天的路,再有兩天就能回京了,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但你的情況實在……我也隻能對付些皮外傷和輕微的內傷,而你的病症,似乎不是因傷引起的這麼簡單!”
“就因為這樣才更要儘快回京啊!就算不找禦醫,也要找霍大夫那種級彆的才行!怎麼能隨隨便便找個大夫看病?要是碰到個庸醫,說不定越治越糟!”秦蔚雅稍微恢複些氣力,就搶白道。
單若海苦笑著歎口氣,將她扶回馬車上,看她雖然每日清晨都吐個不停,但精神尚佳,背上的傷也恢複的很快,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後方忽然有蹄聲傳來,單若海耳根一動,覺察不妥。來人應有二十多騎,蹄聲輕快急促,顯然都是輕騎。
秦蔚雅雖然倍感不適,沒什麼精神,卻沒漏掉單若海不住陰沉下來的臉色,訝道:“有什麼事嗎?”
單若海舉目四顧,低聲道:“有人靠近,但不知是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有應對的辦法嗎?”秦蔚雅也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此處山路多急彎,若驅車急速行駛,一個不小心就會墜落懸崖。加之一邊是峭壁,一邊是懸崖,若在此處遇襲,真是插翅難飛。馬車的速度不及輕騎快,很快就會被追上,秦蔚雅咬牙道:“我們把車留下!”
單若海忙道:“不行!雅兒你本就身體不適,經不起顛簸。況且你不會騎馬,我們兩人共乘一騎,同樣會增加馬的負擔,走不了多遠就會被趕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