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見不平 涴北的入夏時節,白日雖已暖……(1 / 2)

盛世雅商 君尚 5922 字 10個月前

涴北的入夏時節,白日雖已暖熱得有了些許燥意,但夜風仍吹得人從頭涼到腳。更不要說在山林中,夜露的濕重比之冬日實未有太多的改善。

不過田常豐對此卻毫不在意,他自小隨父親在山中狩獵,時常在山林中過夜,早就習以為常了。所以此刻,他隻拎著兩壺酒,兩隻酒杯,獨坐在一處孤寂的山墳前,自斟自酌。

離開濱州城時太過倉促,未向父母辭行,還這麼久不曾回來探望,實在不孝。恰巧今日護衛著商隊經過濱州城,還要留宿一夜,這才借機請假外出,來探望父母。

田常豐又飲儘一杯酒,笑道:“爹,孩兒最近的酒量增進不少,可不是您隨便能灌倒的!”

回應他的,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以及清冷的夜空裡遠方野獸的嘶鳴。

“娘,我跟爹這麼久都沒有痛快地喝一杯,您就彆攔著了!何況明早一走,還不知道下次回來又是什麼時候。”田常豐又斟滿兩杯酒,將一杯倒在墳前,“爹,孩兒再敬您一杯!”

酒滴在地上,被泥土吸收了去,隻餘下陣陣酒香。

“娘,您放心吧!他們幾個在成國公府裡,吃的住的都很好,等下次我把他們帶過來,您說不定都認不出來了。”田常豐說著說著,原本的笑意忽然不見,眼神一黯,愧疚道,“可惜我還沒有找到大哥,一點消息也沒有……爹,您也彆太責備大哥,他不過是一時糊塗,我相信他已經知錯了。我已經告訴杜嬸他們,要是見到大哥,千萬讓他到成國公府找我們。娘您也不用擔心,大哥從小就機警,決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幸虧這深山之中人跡罕至,否則似田常豐這般在墳墓前自說自話,被人看見了,不嚇個半死才怪。也正因為如此,田常豐一改平日的沉默寡言,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

“唉,娘——我都說了多少遍了,就算我想成親,也要有姑娘能看上我才成啊!何況長幼有序,大哥都還沒有成親,怎麼也輪不到我!”田常豐邊說邊笑邊喝著酒,心中難得如此悵然。

忽而,遠處隱約傳來女子的呼救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起初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並不在意,可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奇怪,夜半三更的深山老林裡,怎麼會有女子的聲音呢?

田常豐放下酒杯,提起佩劍,循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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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看你還能往哪跑?”一名壯漢提著大刀,一步步逼近一名衣衫淩亂的女子。

“不要過來!”女子驚叫著再退兩步,身後已是萬丈懸崖,無路可退。

“哈哈,老二,你聽見沒,人家讓你不要過去!”另一名壯漢也大笑著湊上前,“美人兒,你看不上我二弟,是不是想跟我快活快活?”

“大哥這話就不對了,咱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您不能一個人吃獨食,讓我和二哥乾瞪眼吧?”又一名大漢也跟過來,將女子團團圍住。

女子瞥了一眼身後的懸崖,又環視眼前三個不懷好意的大漢,吼道:“若是我死了,你們回去也無法交差!你們要是再過來,我立即跳下去!”

“哈哈哈——咱們兄弟疼你都來不及,怎麼舍得讓你死呢?你就彆做無謂的掙紮了,那麼深的懸崖摔下去,你那漂亮的小臉蛋可就開花了!就算不怕死,又何必選這麼醜的死法呢?要是跟著咱們兄弟,不但活得舒舒服服的,還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正中的壯漢絲毫不以為意,繼續上前。

“呸!憑你們那副德性,母豬都不會跟你們!”女子目光一凜,怒道,“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話音未落,女子縱身一躍,跳下懸崖!三人再想上前阻攔,已然來不及。

女子緊閉雙眼,隻聽得耳邊呼呼風響,心中絕望道:“爹,娘,大姐,對不起,我不能為你們報仇!老天爺,求您睜開眼睛看看吧!保佑我就算是化鬼成魔,也要手刃仇人!”

忽覺腰間一緊,似是停下了下墜之勢,女子茫然睜開雙眼,隻見一名青年一手抱著自己,一手扒住懸崖上伸出的一棵小樹。還未等她回過神來,青年縱身一躍,拉住一條樹藤,輕踏幾步飛竄上了懸崖。

懸崖上的三人沒料到女子真的會跳下去,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此刻見她被人救回,不由鬆了一口氣,可同時又戒備起來。這麼輕易地就把一個大活人從空中拉了回來,這個青年還是有點真本事的,不能太輕敵。

“朋友,這丫頭是我們老爺的侍婢,偷了府裡的錢財逃出來,我等奉命將她抓回去。若是就這麼死了,我等真不知該如何向老爺交代。還要多謝朋友出手相救。”一名壯漢先拱手一揖道。

“胡說!你們害死我爹娘和我大姐!還一路追殺我到這裡!我……”女子情緒過於激動,一口氣提不上來,隻覺得頭暈目眩,幾乎癱倒在地。

青年手臂一緊,將女子扶住,冷聲道:“偷竊不過是小罪,就算要抓人也可以通知官府,自然有官府會發布公文追捕。而你們卻一個個手持兵刃,威逼一個弱女子,實在是說不過去吧?”

“小子,我們大哥客客氣氣跟你說話是給你麵子,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另一名壯漢大刀一晃,上前兩步,“你乖乖把那個丫頭交給咱們,咱們就放你一條生路,否則,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話音未落,三人立時橫刀散開,將青年和女子圍在當中。

對方均非善類,人數更占優勢,況且還有自己這個累贅,就算這人再厲害,隻怕也難以全身而退。人家好心救自己,怎麼能拖累人家呢?女子深吸幾口氣,拚儘全力才擠出幾個字來,“彆管我,你快走!”

望著懷中幾乎昏厥的女子,青年心中不禁好笑,自己被小看了,怎麼辦?

“放心,沒事!”青年淡淡開口,佩劍出鞘,橫在胸前,冷然道,“你們是要一個一個上,還是一起上?”

不知為何,原本緊繃的心弦在聽到這平靜的聲音後,霎時間鬆弛下來。女子安心地閉上眼睛,嘴角不自主地揚起,靠在那結實的肩膀上,仿佛世間的一切均與自己無關。身子隨著他的動作旋轉、俯身、躍起,沒有絲毫的恐懼,沒來由的信任……

不知過了多久,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姑娘,沒事了!”

女子緩緩睜開眼睛,隻見三名壯漢均已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回過頭來,望著那張棱落分明的臉,輕聲道:“謝謝……”

隨後,心中一鬆弛,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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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常豐望著床上躺著的女子,微微皺起眉頭。

從昨晚將她帶回來之後,她便一直昏迷到現在。請來的大夫說隻是驚嚇過度,加上受了點風寒,喝下藥好好休息一晚就會好的。可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卻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不知為何,他心中就是放不下,覺得她醒來後若是見不到自己,一定不會安心。所以,商隊一早就離開了,他卻還留在這裡。

女子微微轉了下頭,似是轉醒過來。田常豐心中一動,湊到床前,正對上女子的睡顏,這才第一次得空暇仔細打量起她來。幾縷青絲散在蒼白的臉上,秀眉微微蹙起,臉頰上掛著幾道早已乾儘淚痕。

她哭過?是啊,如此一個弱女子,被幾個魯莽的大漢追殺,不知跑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幾乎丟掉性命,哭——是理所當然的。

思緒越飄越遠,待到回過神來時,他已伸出手,想要將那些礙眼的淚痕抹去。可當他的指腹觸到那一絲光滑時,一雙迷蒙的清澈眸子,正映入眼底。

騰地收回手,田常豐幾乎跳著退了四五步,背著昏暗的油燈,極力掩飾臉上泛起的暗紅。

女子的視線似是穿過了他,也越出了這房間,望得很遠很遠。好一會兒,才收了回來,繼而奮力欲撐起身子,可努力掙紮了幾次,卻沒有一絲力氣,隻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