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的佛堂是施南特意建在東邊的,當時還請來了遠近聞名的算命大師來算個吉祥的好方位,算命大師大手一揮,便指了東邊。
施南雖說心思狠毒又深沉難測,但奇怪的是,他非常相信這些鬼神八卦說,所以大師剛說完沒多久,他便叫了仆人開始動工,在他的督促下,不過半月餘,佛堂就建成了。
但平日裡施南極少去佛堂,王氏此時被禁足在佛堂,便失去了能見到施南的機會。
這也剛巧合了施亦弦的意。
佛堂中大多數時候都陰冷潮濕,連被子都濃濃的有著股潮濕難聞的氣味,這夠王氏和她的好女兒受的。
這是她們應得的。
她為什麼這麼了解佛堂,這都得歸功於她那狠心的爹。
上輩子,她因為不願入宮,被關在佛堂整整半年,更是在這半年裡落下了每到陰雨天就膝蓋疼痛難忍的病根,直至入宮後也沒能得到改善。
她本就不怎麼健康的身子骨變得愈發虛弱,每日隻能靠脂粉來掩蓋自己的憔悴消瘦,可笑的是,她的濃妝豔抹反而被皇帝誇讚嬌媚異常。
今日陽光明媚,施亦弦身子早已好了大半,娘親近日給自己熬了不少補藥,她乖乖巧巧地喝,這些天來她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還圓潤了不少。
她站在那口不大的池塘前,探著頭想看看這水中能不能映出她此刻的模樣,瞧瞧是不是真的圓潤了些許。
小時候的她向來不顧及自己的形象,連房間的銅鏡都被她藏到不知道哪去,因為除了她娘之外沒有人會管她,其他人滿心滿眼幾乎都是她那乖巧懂事嘴巴又甜的妹妹施意意。
她探頭發現自己看不清,又往前走了幾步,此刻她正站在池塘的邊緣往下看,小小的身子看起來搖搖欲墜。
身後突然出來一陣非常急促的腳步聲,傳到她耳朵裡,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腳步聲。
她驚喜地想轉過身說些什麼,卻因為這猛地一轉身身體傾斜,直接要一頭紮進池塘裡,她的右手卻被一雙小手緊緊抓住。
耳畔傳來一道急切又怒氣衝衝的童音,“你是瘋了嗎施亦弦!?”
“剛掉進池塘沒多久又想往裡跳了?是誰掉進去之後昏迷不醒的?”
“好不容易醒過來又眼巴巴往下跳?你是傻還是笨?”
這道熟悉的聲音驚得她嘴角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她在來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也不聽他語氣裡的關懷和怒意,仿佛第一次見到這麵容俊俏的小少年般,她的那雙明媚大眼就那樣直勾勾地望著他。
秦子儒本就因為太過著急跑過來而有些氣喘,臉頰有些泛紅,說完話後就立刻覺得自己說得話有些不合規矩,他說的話太過分了。
他怕他的話傷到她,沒想到一眼就撞上了施亦弦那炙熱的眼神,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施亦弦,你一直盯著我乾嘛?”他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但此話一出卻發現對方的眼睛似乎有些泛紅。
他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安撫她的情緒,眼前的小女孩就猛地抱住了他,隨後爆發出一道帶著濃烈情緒的哭聲。
施亦弦哭得撕心裂肺,似乎要把上輩子受的所有委屈,所有對他隱秘的愛意通過哭聲發泄出來,但小少年臉色怔怔,此刻被她突然的擁抱和哭聲震在了原地。
他愣在原地,像根木頭一樣直挺挺地任由她抱,他從沒見過施亦弦這副模樣。
他耳根微紅,伸手輕輕拍了拍她哭得顫抖的後背,“彆哭了,大不了……我以後不射你的風箏了。”
卻不料,她聞言,哭得更厲害了。
“你怎麼這麼能哭啊。”他說這話時語氣不耐,但眼底滿是心疼,但此刻年幼的他並不知道心疼是什麼情緒,隻是看她這副模樣他心中難受。
“是不是誰又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去揍他!”
他惡狠狠道。
平日裡他來找她玩時經常會看到有些奴仆嘲弄她,她卻沒有在他麵前的囂張肆意,而是有些畏懼地躲在角落,生怕被人拉出去打一頓。
每每見到那場景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好在他教訓了那些奴仆後,施亦弦就極少露出那種神情了,也不知道那些奴仆還有沒有在他不在的時候欺負她。
此刻施亦弦被秦子儒輕輕推開,她聽著他的話後神情幾乎恍惚。
是啊,上輩子她和母親都被王氏母女打壓,連仆從都可以肆意欺負她們。
那個時候,隻有眼前的小少年為她出頭,為她撐腰,將那些欺負她的人都收拾了一頓,並揚言誰都不許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