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急診的時候，林川蟬有輕微的眩暈。護士疑惑於這兩個人剛辦了出院手續緊接著又回來了，在看到林川蟬鮮血淋漓的手臂之後立刻衝過來將她攙去了處置室。

杉讀有些遲滯地看著護士忙碌的背影，慢慢地走到等待區頹然地坐了下來。他看著滿是血的手，無可抑製地懷念起從前的兩人，懷念以前單純又溫柔的林川蟬——雖然那是假的，但是那時候的自己確實因為她的影響，沒有像現在，是這樣的寂寞，仿佛全世界都站在自己的對立麵上，就因為他是個私生子，一出生就不配得到親情。親生父親正在發展的當口，自己做了事又不敢當，口口聲聲不能允許以他為名的醜事影響前途。其實他也有些埋怨母親，一直拿著這個把柄跟對方鬨，索取更多的金錢、無意義的名分和不平等的尊重。她在與父親分開後為什麼不去打掉這個孩子，這樣什麼的悲傷都沒有了——因為他不就存在了。

他出門給林川蟬買了一些吃的，最後猶豫了一下，回頭拿了一瓶她平時喜歡喝的飲料。把東西交給她之後，轉身就要走。

林川蟬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要是就這麼走了，我立刻去死，不等你。”

杉讀就像一個失語的人，被叫住就麵無表情地回頭坐了下來。林川蟬心頭又是一陣酸澀，她收回手假裝不在意，低頭打開了杉讀買回來的東西，自己拿了那瓶飲料，然後把一盒曲奇遞給杉讀。

“醫生說你最近要多吃糖類，免得又跟上次一樣因為血糖過低暈倒。”

杉讀抬起眼眸，接過來放在了一邊，沒有要吃的意思。

“有什麼辦法……”杉讀沙啞地開口。

“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消失，跟誰也沒有牽連，沒有痛苦的感受，就像路過了一小下又走了一樣。”

“誰也不會牽連，就隻有我自己……有沒有辦法……”

他突然淚眼朦朧地抬起眼，蜻蜓點水一樣地看了林川蟬一眼。一垂眸，幾粒碩大的淚珠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林川蟬完全愣住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哭出來，以前不管是多麼難受多麼痛苦，他都從來沒有哭過。她從來沒見過這個人的眼淚。

以前有多麼堅強，現在就有多麼脆弱。

林川蟬紅著眼睛給他找紙巾，慌亂到將那一袋子零食打落在地。

“如果我帶給你的全都是痛苦，你還能接受我在最後陪著你嗎？”

“你彆裝作不懂。我想自己一個人，我這輩子從來不怕孤獨，我隻怕死的時候還連帶上彆人。那樣我走得不乾淨，我想和來時一樣乾淨。能讓我有不曾存在的假象。”

他邊說，淚珠邊順著他清秀的麵龐向下滑落，他抽了幾張紙巾低頭按住自己的臉，同時也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彆憋著！你哭出來啊！”林川蟬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去拉他的手臂，沒有拉動，她就拽著他的衣服靠近自己，然後一把把他抱住。

杉讀漸漸地哭了出來，肩膀顫抖，林川蟬心裡也顫抖的厲害。

“你這麼倔強，讓我也很難受。先冷靜一晚，好嗎，你能陪我嗎？”

“你覺得你這樣做公平嗎？林川蟬，你對我公平嗎？”

杉讀抬起頭，就那樣近距離地直視她，眼淚還是在成顆的掉。

“你趁人之危，仗著我喜歡你而你不喜歡我，就能把我耍得團團轉，我就這樣一直被你牽著鼻子走，同時還對你那麼感激！”

“林川蟬，如果我傷害了你我會追上你，而你傷害我我想要離開的時候我能怎麼辦！你會站在原地等著我回去找你，然後我就因為自己的優柔寡斷一直被耍下去！”

“這次我主動放手了，你為什麼還要追過來再難為我……我隻是想乾乾淨淨地走。”

杉讀本來想一口氣說出所有的不滿，但是因為哽咽得太厲害不得不中止。

林川蟬看著他打濕的睫毛，一時無言。

良久，她低聲回答：“就讓我在最後這段時間陪著你，最後你選擇離不離開，我都會坦然接受，我也不會再說什麼和你一起死之類的話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