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微垂著眼,望著蜷縮在小板凳上的雪燈,唇角暗勾。
下午他不在的時候,自己針對他最近行為讓人覺出一絲可愛之事做出了痛定思痛的反省。
為什麼會覺得他可愛,為什麼他遲遲不實行他的卸磨殺驢計劃。
因為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先假意示好博取信任,方便他下手後洗清在警方對他的嫌疑。
一個毫無城府和老公琴瑟和弦的人,怎麼會對老公痛下殺手呢。
對不對。
隻是,他恐怕不知道,他的惡毒計劃自己早已了然於心。
他愛演,那就陪他演。
“你想了解什麼。”蕭衍雖然現在正忙著,但擠出時間陪他演的工夫還是有的。
雪燈提筆:“首先我想知道,設計師平時的靈感來源是什麼。”
這個問題空洞寬泛,但蕭衍還是回答了他:
“生活中的方方麵麵。”
雪燈一筆一劃記好,又問:“那您覺得,在您從業生涯中,或者說現在對您來說,最大的阻礙是什麼。”
蕭衍怔了怔。
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在雪燈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時,才聽到低沉喑啞的一聲:
“靈感枯竭,創作瓶頸。”
雖然靈感來源眾多,但絕大部分已經出現在現有市麵上,如何用已有的東西推陳出新,更考驗設計師對元素的認知和理解。
好的服裝除了考驗設計師的基本功,創作理念也非同小可。
就拿沿海大橋的星星燈來說,在正式落地前,各種營銷吹得天花亂墜,將市民的期待值拉到最滿。
結果真正落地後才發現,無非就是把最常見的星星元素做個大小順序排列,幼兒園小朋友都會的東西,卻要拿著納稅人的錢搞這麼一土俗玩意兒,誰願意買賬。
雪燈好奇問道:“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您一般怎麼解決?”
蕭衍想了想:“輸入。”
“輸入?”
“嗯,采風,遊覽,去更遠的地方看更多沒見過的風景。”
雪燈睜大眼睛,鎂光燈下更顯得亮晶晶:“那您一定去過很多地方了?”
蕭衍點點頭:“去過很多國家,國內基本看過一遍。”
羨慕,雪燈很羨慕。
他的認知裡隻有海底和小小的晉海市,外麵的風景是什麼樣,期待也好奇。
雪燈開了個玩笑:“如果陸地上的世界都看過了,之後會不會考慮海底下的世界。”
“不考慮。”蕭衍不假思索冷聲道。
雪燈愣了愣:“為什麼,海底下的世界或許也有很多你沒見過的風景。”
“討厭大海。”蕭衍隨手拿過設計稿,“問完了麼,我要工作了。”
雪燈幽幽起身,望著蕭衍低垂的眉眼,心中湧上一股晦澀。
生養自己的家鄉被彆人討厭了,心裡酸酸的。
為什麼討厭大海?在他的認知裡,人類對於大海往往懷有無限憧憬與向往。
這可不行,萬一以後他們有了小魚崽,要回海裡生活,蕭衍不願去怎麼辦。
綁……綁架?
雪燈歎了口氣,施施然回了房間。
*
翌日。
雪燈依然是沒用鬨鐘叫,反人類的睜眼後秒起床。
牢記主任“穿得體些”的偉大使命,開始翻箱倒櫃,整個人都鑽進了衣櫃裡。
試了N件衣服後,最後選定一套白色高領內搭外加香芋色開衫長毛衣,深色牛仔褲勾勒出纖薄腰身,連接著筆直修長的雙腿。
在鏡子麵前擺弄半天,終於梳好了高馬尾,確認一切準備無誤後,掛上記者證早飯也沒吃就要出門。
外婆說過,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到了會議中心門口。
雪燈:。
外婆怎麼沒告訴他,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早上七點,會議中心門口空無一人,大門緊閉,隻剩雪燈,抱著雙臂站在深秋的冷風中瑟瑟發抖。
一直到八點才有工作人員趕來檢查會場,看到雪燈胸前掛的記者證,熱情道:
“您是M.J傳媒的記者麼,來得這麼早,進來暖和一下吧女士。”
雪燈:“是男的啦。”
工作人員捂嘴笑笑:“不好意思是我眼拙,還以為是女孩子。”
他跟著工作人員進了會場,好奇地四處打量著。
工作人員檢查過他的記者證後,帶他來到了觀眾席第一排靠邊的位置。
八點半,會場裡陸陸續續來了不少記者,雪燈看到了與他一起被委派來的同事小劉。
等人差不多到齊,工作人員開始給在場人分發受邀設計師嘉賓的個人簡介手冊,每人拿到兩本,看來是有兩位設計師。
雪燈隨手翻開頂上那本手冊,就見扉頁赫然印著設計師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