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雪燈睡得迷迷糊糊,聽到門外傳來節奏的腳步聲。
他現在雖是被停職查看狀態,但礙不住早起已成習慣。
下了樓,看到蕭衍正坐在早餐桌前喝咖啡,旁邊擺了隻電腦包。
今天的他好似刻意打扮一番,黑色的襯衫外裹挾著淺棕色的風衣,露在外麵的手腕脖頸修長白皙,一顰一簇間儘顯精英人士獨有的貴氣。
雪燈踱步到他麵前,好奇詢問:“老公你今天要去上班?”
蕭衍頭也不抬:“嗯。”
對於雪燈自然而然地喊老公,蕭衍也已經能做到從善如流地回應。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麼。”
蕭衍端著咖啡杯的手頓了頓:“為什麼。”
“沒事做,很無聊,趁此機會去你公司參觀學習,提高自身素養。”雪燈笑笑,“因為我是記者嘛,所以想對蕭設計師做一次跟拍專訪。”
蕭衍剛想拒絕,忽又想到昨天他公然質疑梁淮的壯舉,如果不是之前做了很多功課,恐怕就像他當時說的,彆人說什麼他都聽不懂。
雖然他的人品有待商榷,但不可否認,工作能力是不錯的,而且是樂於學習的。
蕭衍放下杯子,手指尖有一搭沒一搭輕點著杯把手:“如果要去,現在就去洗漱,十分鐘後我準時出發。”
十分鐘後,就在蕭衍開門的瞬間,雪燈匆匆忙忙紮著頭發邁著小碎步急奔而來。
趕上了。
蕭衍的工作室位於晉海市商圈中心,並非在寫字樓裡,而是擁有自己獨立的建築。
遠眺而去,不規則的玻璃牆體像極了切割分明的鑽石,陽光普照下璀錯生輝。
雪燈也是第一次知道蕭衍的工作室名稱:
【池雪】
也有個“雪”字,緣分。
這幾天通過觀察,雪燈發現大部分高格設計師的工作室基本由英文組成,好像這樣會顯得很有逼格。
這麼看來,蕭衍和彆人還真不過一路。
雪燈跟在蕭衍身後亦步亦趨進了工作室大樓,便看見原本正在笑嘻嘻聊天的前台小姐們一下子站直身子,微微低著頭,恭敬喊著“蕭總監早上好”。
路過的員工見到他,臉色一惶,立馬駐足低頭,齊刷刷道早安。
而蕭衍幾乎不給予他們回應,視若無睹闊步筆直向前走,如一陣沒有感情的風。
氣氛是難以言喻的壓抑,縱使雪燈有很多問題,但在這種壓抑氣氛下也沒了開口的欲望。
一直到二人到了電梯口,雪燈悄悄回頭看了眼,發現那些員工依然保持低頭沉默的姿勢。
等二人進了電梯後,員工們才如釋重負鬆了口氣,三兩成群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好好一張臉,為什麼偏長一顆黑心。”
“雖然已經看了三年多,但每次見到那張臉還是心悸。”
“不然為什麼大家私下叫他暴君,我的天,這一大早那臉黑的,不知道今天又有誰要倒黴了。”
說著,一幫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話說,跟在他後邊的那位是新來的助理麼?”
“你不認識他麼,是M.J傳媒的記者雪燈啊,最近在網上超火的那位。”
“哦哦,你這樣一說我就有印象了,靠顏值出圈的那位,牛逼啊,這記者都能拿到暴君的專訪了。”
*
雪燈跟著蕭衍進了辦公室,發現他的辦公室裝修風格和家裡很像,都是高雅的極簡風,黑灰主色調的大理石和蕭衍這個人一樣,處處透著生冷。
雪燈賓至如歸,拿這裡當自己家,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向蕭衍。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在蕭衍冷淡的一聲“進”後,雙開大門被人小心翼翼推開一道小縫,隨即進來一縮著脖子的男員工。
雪燈發現,這員工的手在抖。
“蕭、蕭總監,這是省道轉移的裁剪方案。”他將一遝文件放在桌上,隨後小心翼翼觀察著蕭衍的表情。
蕭衍不動聲色拿過文案,翻過一頁,認真從頭看到尾。
在他看文案的十分鐘裡,整間辦公室鴉雀無聲,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音,沙沙。
良久,蕭衍將方案丟回到員工手邊:“創新點不錯,但不用給我看了。”
男員工鬆了一口氣,喜色上臉:“那我就進行下一步了?”
“不用。”蕭衍抬起一隻手,輕輕摩挲著尾戒,“這次時裝周的名單裡,我已經把你的名字刪掉了。”
“啊?”男員工頓時臉色鐵青,“為、為什麼。”
“我讓你三十號交方案,今天已經是次月二號,你是覺得,我有時間等你一個人,還是時裝周有時間等你一個人?”蕭衍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蕭總監我請過假的,我媽媽最近肺心症很嚴重在住院,我已經儘量在趕了……”員工弓著身子極力解釋。
蕭衍打開電腦,看也不看他:“跟我有關係?我不能準時拿到自己想要的,你也彆妄想。”
“蕭總監我……”
“出去。”蕭衍的聲音陡然抬高。
算不上咆哮,但包括雪燈在內,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嗬斥嚇了一跳。
男員工緊緊繃著臉,拿回自己的文案,對著蕭衍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蕭衍端起杯子呡一口水,隨意一掃恰好掃到沙發上的雪燈。
他就像隻受了驚的鵪鶉,不自覺縮著肩膀,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驟然擴張。
蕭衍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聲音有點大。
他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聲音低了低:“我沒凶你,乾嘛那樣。”
不知道,雪燈就是覺得很恐怖。
沉默許久,他壯起膽子問道:
“剛才那位員工,是因為媽媽住院才晚交了方案,為什麼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卻直接將他除名呢……”
蕭衍非常反感這種說辭。
他拿起手邊的鋼筆把玩著,顯得幾分漫不經心:
“當所有人都在等他的方案才能進行下一步時,其他人的工作時間戰線就會被無限拉長。”
他看向雪燈,聲音輕佻:“你喜歡工作麼。”
雪燈想了想,點點頭。他覺得還挺有趣的,記者這份職業能讓他見到很多沒見過的事物,也能遇到不少有趣的人。
蕭衍輕笑:“你喜歡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歡,大部分人工作是生活所迫。”
“如果他家裡出現意外無法完成工作,大可以將工作交給其他人,既想要又想要,到頭來做得一團糟,我還該表揚他是麼。”
雪燈忽然覺得這番話有點道理。
好像他的同事們都很討厭上班,上班盼望下班,下班盼望放假,原本溫柔和氣的人一上工就變了個人似的,一點小事都容易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