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柔柔的拂過湖麵,剛剛吐出新芽的柳枝青青蔥蔥,隨著風婀娜多姿擺動著。花朵爭先恐後怒放,傾吐著貯藏了一個冬天的芬芳,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紅。新長出的小草細細嫩嫩,是清淡的水綠色,恍若孩子柔嫩的小手。
一個孩子正在爐灶邊耐心的等著水燒開,時不時添幾把柴進爐子,用扇子扇扇爐火,煙氣熏得她微微眯起眼睛,旺盛的爐火燒得她的小臉紅撲撲的。
逸瀟正在與逸琨對弈,凝神想了想讓身旁的侍女去叫那個孩子過來。
“雲曦,這罐龍井要用剛剛煮沸的水去泡,等一下泡好後給我端來。”他漫不經心吩咐道。
“是,六哥,”那孩子應了一聲,又退下去了。
逸瀟和逸琨對視一眼,臉上不約而同浮現出邪惡的笑容。
侍女們麵麵相覷,六皇子和九皇子不知為什麼,總是喜歡找各種借口來欺負十二皇子。泡茶這種事,她們來做就行了,但為什麼總是支使十二皇子呢?或許是因為十二皇子的娘不得寵吧,失寵這種事,在深宮中的她們已經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但十二皇子總是對她們這些下人很親切,從不頤指氣使。隻可惜,有一個不得寵的娘。她們悄悄歎息一聲,又回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六哥,請喝茶。”雲曦小心翼翼捧著茶碗,等著逸瀟伸手。
他瞟了一眼,沒有理她,兀自繼續和逸瀟聊天下棋。
她緊緊咬著下唇,茶水的炙熱透過薄薄的骨瓷碗傳到指尖掌心,滾燙的熱度一波一波襲來,她隻能忍著不叫出聲。
逸瀟終於下完了棋,伸手去揭開茶碗蓋,一陣迷蒙的煙氣溢出,茶香頓時彌散在整個房間裡。
在接過茶碗的時候逸瀟的手不經意抖了一下,幾滴滾燙的茶水灑到了她的手上。雲曦再也忍不住,輕呼一聲,手中的茶碗應聲落地。
逸瀟大怒,拍案而起,“這是很名貴的龍井,還有這骨瓷碗,都是罕見的珍品。現在你卻將它打碎了,你賠得起嗎?”
雲曦隻是低著頭看著地麵,一言不發。
玄哲在小徑上慢步行走。
今天陪爹進宮,皇上讓幾個侍女帶著他去玩。聽爹說,後宮中有三千粉黛,是不能隨便進出的。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些一直跟著他的侍女,終於有機會來看看深宮禁院了,是不是像傳說中的那麼神秘呢?
突然,他聽見有人在用鞭子抽打著誰,還有時斷時續的責罵聲。
他循聲走去,傳來鞭打聲的地方似乎是從一個宮殿的後院傳出來的。最終,他停在了一個院落的門前,深吸一口氣,偷偷探出頭去看。
一個孩子跪在地上,看起來六七歲左右,隻有背影,又瘦又小。身上的衣裳已被鞭子抽成絲縷,孩子的背早已鮮血淋漓。
“誰叫你不聽話的,我就要狠狠的抽!”那個衣著華麗的男孩狠狠地又往孩子的身上抽了一鞭。
“啊!”那個背影蜷縮成一團,不停地顫抖著。
“住手!”一個男孩站在院子門口,眼睛憤怒得像有一團火焰在裡麵燃燒。“你們為什麼要欺負一個小孩子!”
“你是誰?憑什麼來管我!”衣著華麗的男孩注意到了那個不起眼的他。
“蘇玄哲!”那個男孩毫不示弱。“哦,你好像就是那個六皇子逸瀟吧。”他微微眯起了眼。
“我就是,想怎麼樣?”
“你快停手!不要再打他!”
“我就不停,怎麼樣?”逸瀟又往孩子身上惡狠狠地抽了一鞭,孩子發出一聲吃痛的□□。
“快停手!”
“就不停!”
“啪!”不偏不倚的,蘇玄哲穩穩的抓住了向著孩子揮去的鞭子,順勢一扯,長鞭從逸瀟手中旋轉飛出。由於用力過猛,又被玄哲這麼一扯,更是重心不穩,摔了個狗吃屎。
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居然在眾人麵前丟儘了臉。逸瀟怒氣衝天,可又忌憚蘇玄哲而不敢發作,他憤憤瞪了蘇玄哲一眼,拂袖而去。“不得好死!”他低聲咒罵。
蘇玄哲沒有理會他,連忙扶起角落裡那個縮成一團的孩子。“沒事吧?”他幫那個孩子拍去了身上的塵土。
“沒有。”那個孩子搖了搖頭。“謝謝你。”
“不用。”他抬起頭,對上了孩子的眼睛。那一瞬,他怔住了。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眸!像小鹿一樣,明亮又帶著點肆無忌憚。如一池碧綠的春水,清澈得一望見底。
“你叫什麼?”回過神後,他問。
“趙雲曦。你是不是叫蘇玄哲?”
“我隻說一遍你就記住了!”他略略驚訝了一下。“對了,他們為什麼打你?”
“因為我不小心打碎了九哥的茶杯。他說裡麵是很名貴的茶葉,還要倒剛剛煮沸的熱水去泡才行。”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他有些氣憤,看見她的容貌,頓了頓,“你長得好漂亮,很像女孩子。不,是比女孩子還美!”
“還好吧,很像女孩子麼?”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略略皺起了眉頭,“我是男孩子。”
他打量起她身上的衣服,雖被鞭子抽得破破爛爛,卻仍能看出質地優良做工精細:“看你的樣子也不像宮中的侍童,你是誰啊?“
她低下頭:“我是十二皇子。”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住在哪裡?”
“凝竹院。”
蘇玄哲疑惑了。凝竹院?他連聽都沒有聽過。這時孩子已經轉過身走出門外,回頭對他說:“走吧。”
孩子背上被撕破的衣衫間,隱隱約約露出一隻巨大的展翅鳳凰,他不禁驚叫起來:“哎!”
“怎麼了?”她問,看見他呆呆望著自己的後背,突然明白了,“哦,你說的是那隻鳳凰,在我出生時就有了。”
他仍在原地愣著,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