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十六年,譽王受命撫恤,憂患稍解,即歸,途遇危,國公二子救之,久不得因,遂成謎。”
——《順史·宣和之治》
大順宣和二十六年,冬月。
江風摻雜著些濕冷,萬裡無雲,天空陰晦低沉得有些不詳,冰冷的望滄江水拍打著過往船艘,近處激起千層浪,遠處翠微重疊,看似一切安寧。
已至申時,天空正下著密密細雨,刺骨的雨絲如刀刃般劃過人的肌膚,江上起了大霧,霧靄氤氳,夾板上濕漉漉的,為數不多的水手正來回巡視。
駛過雁峰峽時,蕭揚頂著一身細雨,剛好掀開主艙的幕簾。
“殿下,今晚應該就能到達宣城,歇息一晚後就該走陸路了。”
愈向北行進,天氣就愈加寒冷,皇城闐安的雪近乎下了一尺厚,更不必說望滄江北端的嵩南河早早就結了冰。
元曄點點頭,隨手斟了杯熱茶,道:“坐吧。”
“謝殿下,”蕭揚應道。
元曄將熱茶輕輕推到蕭揚身前,漫不經心道:“還有幾天到達闐安?”
蕭揚道: “約摸四天。”
元曄道:“此番南下撫慰流民期間,朝堂的風聲你可聽見了些?”
蕭揚昨日在客棧見到元曄手中握著一封嶄新的信,臉色有些沉鬱,而元曄這樣一番開門見山的話,他便猜測又是朝中之事,但心想如此,嘴上卻道:“倒也不曾,隻是太安黨人變法之心愈加強烈,想必衝突是有的。”
“那你怎麼看?”元曄直截了當地印證了蕭揚的猜想,雍容閒雅地倚在椅子上,抬眸望向蕭揚。
蕭揚一臉波瀾不驚,微笑道:“臣一向遊手好閒,隻求待在北衙過個安生日子,不善謀事,隻曉得於天下百姓有利便是好事。”
“那對你來講,隻要於百姓有利就是好事?”
蕭揚道:“當然還有皇上與諸位殿下安樂順遂,大順百年基業常青。”
見蕭揚說話滴水不漏,元曄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而蕭揚也自然不再搭話,隻是這樣一番說辭下來,元曄也無從再開口。
畢竟兩黨之事,蕭揚自個認為還是少摻和些為好,自兩年前變法一黨擰成一股勢力,於圍獵場太安苑中提請宣和帝變法,變法一黨便被稱為太安黨。
太安黨中以中書令孫景山為中軸,傳聞稱背後還有譽王元曄,隻是不知真假。此黨借兩年前益州糧食短缺而遲遲無法得到改善為藉詞,提請頒布糧法。
可這一糧法卻遭到內外眾人的反對,保舊一派中尤以太後和尚書令為首,堅決反對變法一事,不少人甚至輪番上書,反對變法的奏折堆積如山,這一派也被簡稱為保舊黨。
但宣和帝始終舉棋不定,久而久之也造成兩黨時常的衝突,可誰也不知道宣和帝在思慮什麼,久了便有人竊竊私語道皇帝這是在隔岸觀火,可誰也不敢出聲。
船艙裡安靜無比,因天空昏暗而早早燃起的燭火緩慢地跳動著,而正當兩人的氣氛漸漸凝固時,艙外忽然嘈雜聲四起,甚至伴隨著打鬥聲。
蕭揚警覺道:“殿下勿動,臣出去看看。”
元曄點點頭,細聽著船艙外的動靜。
而還沒等到蕭揚起身,隻聽見“嗖”的一聲,一隻夾雜著寒雨的利箭閃著亮光擦過元曄的脖頸,直直射入他身旁的木牆!
蕭揚眼疾手快,迅速拔出那隻羽箭,反手朝窗外扔去,那羽箭便劃破窗紙,伴隨著一聲悶響,有人應聲倒地,而後,船艙外突然火光四起,喊殺聲震天。
“殿下快走!”蕭揚利落地拔出長劍,另一隻手抓起餘驚未消的元曄。
蕭揚話音剛落,門就被人踹開,頃刻間兩名黑衣人飛快地踴入船艙,提著利劍朝兩人襲來,速度快到元曄根本來不及拔劍。
兵劍撞擊的聲音深深刺激著耳膜和神經,濕冷的江風近似瘋狂般魚貫而入,霎時船艙裡一片狼藉。
蕭揚握住元曄肩膀,猛得將其拽到自己身後,又借力一劍劃傷一名黑衣人的手臂,血珠星星點點地濺在蕭揚臉上,而蕭揚趁其不備,一把將元曄推出去,一腳踹在另一名黑衣人的胸口上,隨後疾步上前抓過元曄,而幾乎同時,長劍也沒入黑衣人的胸膛。
船艙不易久留,蕭揚護著元曄闖上甲板,元曄的護衛也從人群中殺出,迅速奔到元曄身側,而那些原本正同水手打鬥的黑衣人不約而同地將矛頭轉向了元曄。
元曄武藝不佳,佩劍在慌亂之中被落在船艙,隻能由蕭揚與護衛保護,可對方人數似乎比他們想象地要多,也不知是何人要對元曄下如此狠手,非要讓他葬身這望滄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