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寒風呼嘯著刮過每一處角落，滿天的雪沒有一點停歇的痕跡，燃燒的炭火發出清脆的嗶哩聲，隨聲爆出幾粒火星子，房裡藥草焚燒升起縷縷白煙，四處彌漫著藥的苦香。

酈青嵐獨自坐在敞開的門邊錘搗著藥，咚咚的錘搗聲不緊不慢地響徹在整個小院。

忽然乾枯的枝頭發出嘎吱脆響，酈青嵐沒在意，以為是雪壓得太重，不料牆頭處驀地冒出一個身影，隻見那身影從牆頭一翻而下，有些許笨重地落在雪地上，濺起不少碎雪。

酈青嵐溫聲抬頭望去，蹙起眉，道：“你下次再翻我院子的牆，我就告訴你姑母去。”

林頌拍了拍手上的雪和灰，滿不在乎道：“誰讓你一生氣就把自己關著誰也不見，我要不翻牆，哪天你畏罪潛逃了我還不知道呢。”

酈青嵐作勢就要將搗藥杵朝他砸去，林頌忙不迭側身躲避，道：“我才不跟你一般見識。”

說罷，他走到門口將門打開，酈青嵐見狀道：“你開門做什麼？”

林頌沒說話，而下一刻，江端撐著傘從門外走進來，林頌笑嘻嘻地從他手中接過一個食盒，朝江端道了聲謝，方才他為了翻牆方便就讓江端替他拿著。

“常侍怎麼來了？”酈青嵐站起身，手在身上隨意抹了下。

“我今天聽沈長史說了白天的事，”江端收好傘，在廊下坐下來。

酈青嵐悶悶地“哦”了一聲，又繼續坐下來搗藥。

“我說你也是，你跟太醫署的人較什麼勁啊，”林頌自顧自地從食盒裡掏出一個餅，剛出爐的餅子熱乎地冒著騰騰熱氣，林頌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手指捏著餅，試圖將它吹涼。

林頌咬了一口，覺得味道還不錯，不像以為總有股糊味，於是放心地給江端也遞了個餅，把最後一個留給了酈青嵐。

“吃點吧，這次做的還不錯。”

酈青嵐抬頭睨了他一眼，“上次吃你一個餅，不是還找我要麵粉錢嗎？”

“我那……那本來就不是給你的，你偷我餅吃，沒真找你要麵粉錢算好的了。”

酈青嵐“嗬”了一聲，林頌這人哪都好，就是為人處事一毛不拔，出去買個菜都要與人討價還價半天。

“酈姑娘，其實彆太醫很是欣賞你，但生死關頭必須事事謹慎，還望你多體諒。”

“我知道，”酈青嵐依舊埋頭搗藥，“我沒怪他，隻要汾州能渡過難關。”

“酈姑娘這樣想當然好，汾州百姓也都是盼著你能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江端咬了口餅，忽然眉頭微蹙，“文德，這個餅似乎有些糊。”

林頌猛地站直身，道：“不可能啊，明明都是一鍋出來的。”

旋即他抓著江端的手腕附身聞了聞，有些尷尬道：“……好像是有點，對不住了常侍。”

“無妨。”

酈青嵐卻輕笑出聲，“就你那技術，還是去找街頭王大娘請教請教吧。”

“不吃拉倒，”林頌一把奪過食盒，食盒卻被酈青嵐死死抓住。

“你乾嘛，不是說難吃嗎？”

“我餓了。”

“我看你是餓死鬼投胎，彆浪費啊，”林頌鬆開手。

酈青嵐咬著餅，一邊招呼江端進來坐，“看我都給忘了常侍坐那多冷啊，裡麵有炭火。”

江端找了個小凳坐下，林頌見狀道：“我的呢？”

酈青嵐道：“你站著就挺好，給我們擋擋風。”

林頌白了她一眼，他轉眼看著江端，忽然想起什麼，心頭漸沉重了些，隻聽他道：“許久沒有回過闐安了，如今也不知有沒有什麼變化。”

江端道：“我來闐安不過三年，也不太清楚有什麼變化，但聽你說，你以前是闐安人氏？”

酈青嵐忽然抬手在他耳邊低語道：“幾年前除了外嫁女，林家被滿門抄斬了。”

一道驚雷驀地在江端心中響起，同時夾雜著一股同情，韓忱曾經告訴過他林氏就是滅在蕭揚手中，原來林頌就是當年的林家人，可既然是滿門抄斬，林頌又為何還活得好端端的。

正當江端心中疑惑時，林頌道：“常侍，我之前和你交談時聽你提起蕭世子，他如今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