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揚話一出,紫宸殿瞬間安靜下來,每個人各懷心事,燭光映在他們的臉上,照出每張臉截然不同的神色。
宣和帝轉過頭,目光落在蕭揚身上,突然的變故令他怔了半晌,可他的臉上很是平靜,而愈是平靜,愈是能窺探那雙眼睛中的怒氣。
“看來你早就有了二心,當初就不應該放你離開闐安。”
他鋌而走險,想要將這些禍根連根拔起,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而這東風就是蕭揚,可他萬萬沒想到,蕭揚會在關鍵時刻背叛他。
或許是蕭揚在闐安太久,讓他放鬆了警惕,以至於沒有選擇托付大任於裴昭,他若是選擇裴家,或許還有勝算,他於裴家,太子於裴家,裴正轅自然會選擇前者,畢竟宣和帝忌憚他卻尚還奈何不了他,但元夏不一樣。
蕭廷忠在衢州,純屬因裴昭與蕭揚的個人交情,裴家如何抉擇,不會因蕭揚一人而猶豫半分。
隻可惜此盤棋已成定局,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衛霄何在?”
回答他的隻有長久的默然,也不知是衛霄故意不進來,還是說已經被元夏的人鉗製住,似乎瞬息之間,禁軍和金吾衛都像是被扼住命喉想,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都已經站在這了,你覺得他們還會有機會進來嗎?”元夏緩緩順著桌沿走,手指輕輕敲在上麵。
宣和帝不用想便知道元曄此刻也是自身難保。
“我們之間這場博弈,終究還是我贏了,”元夏仿佛是回想起這些年的如履薄冰,“做了這麼多年的棋子,你若是早些廢黜了我尚好,可惜你做不到,你廢了我,還能讓誰坐這個太子之位,元曄?”
元夏望著宣和帝陰沉的麵色,輕挑眉道:“還是元澗?”
“元柏的死,不能全怪在殺他之人的身上,若非是你想打壓太後,無妄之災就不會落在他的頭上,我不過也是借刀殺人罷了,雍景之變的那一招,我用的如何?”
元夏走近了些,“你是不是還念著皇兄?可惜啊,唯一真正愛戴你的人,早就死了,在為你祈福的那個雪夜,從山坡上墜車而亡,因果輪回,那些報應沒有落在你身上,便就落在你最愛的孩子身上。”
“因果報應?”宣和帝抬眼朝他看去,仿佛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難道你就不怕嗎?”
元夏笑了一聲,“我怕什麼?是死後入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還是生時受儘煎熬苦楚?我都不在乎,我隻要我想要的東西。”
“看來我還是小看你了。”
“你拿我掣肘太後和這些皇子,看的不就是我們自相殘殺嗎?不過也對,畢竟我們在你眼裡,生來便是謀逆者。”
宣和帝看著元夏,這個向來他並不喜的孩子,在多年後用相似的手段將他趕下皇位,或許真的印證了那句話,最終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比寶座更冰冷。
元夏想的不錯,若宣和帝廢黜了他,確實一時想不到誰再來接替這個位置,可這並不代表沒有,他還有元澗。
哪怕元澗無心皇位,可一旦命運降臨在他身上,宣和帝知道元澗不會置之不顧。
宣和帝道:“你覺得憑這些手段,你這個位子能坐得了多久?”
元夏道:“我坐得了多久,自然不必由你來評斷,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過接下來的日子吧。”
宣和帝冷哼一聲,“欺君弑弟,殺妻之父,心狠手辣我是不如你。”
元夏麵色一沉,恰巧此時身邊有人來提醒元夏。
“殿下,時間不早了。”
元夏順勢道:“那好,我們便恭送太上皇。”
隨著元夏的話音落下,“恭送太上皇”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徹在大殿內外。
宣和帝大病初愈,此刻聞言,有些站不穩,但他硬生生地撐住了,維持著帝王最後的體麵,走下一條他必須接受的台階。
其實為了永絕後患,元夏大可以借病逝為名殺了宣和帝,可一來朝堂內外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二來他還需鞏固自己以往建立起來的威信,他隻能先留下宣和帝。
一切塵埃落定後,元夏這才將目光放到蕭揚身上。
“你父親可有安頓好?”
想必元夏知道當初蕭揚為宣和帝所用是為何事。
“一切安好。”
元夏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看來你的準備比我想的更足。”
蕭揚沒有出聲,而元夏又問道:“譽王如何?”
“已經送回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