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函帶著蕭毓一路廝殺,直到殺退了想要湧上來的烏月人,那些人眼中既有殺意,也有懼意。
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屍體,還有無數被破壞的碎木破瓦,一片狼藉。
兩方都已經沒剩多少人,可依舊沒有要停戰的氣息,如今要麼隻能拚誰能撐到最後,要麼就看哪方的援軍先到。
薛函出刀很急,因為他還擔心著江端,可忽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烏月人,狠狠朝薛函身後砍去。
卻聽見一聲刺耳的刀劍相撞聲穿透耳膜,蕭毓竟用儘力氣替他擋了下來,滿頭血汙與汗水的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朝薛函喊道:“你不想活了?看後麵!”
說時遲那時快,蕭毓話音剛落,薛函一把抓住他,朝自己身前拽來,堪堪躲過身後一刀。
薛函脆生生道:“您也差不多。”
蕭毓麵目有一瞬的扭曲,但又很快投入戰鬥中,兩人隻希望快些來人支援,否則再這樣下去隻會油儘燈枯。
“看那!”
順著薛函的目光望去,方才隻顧著殺敵的兩人,竟然沒發現巷尾還有一扇門。
須臾,冷清的小院突然爆出一陣木板的破裂聲,伴隨著滾滾揚起的土塵,兩人一同踹開了這扇門,想也沒想便朝院子的前門跑去。
身後的追殺聲不斷,隨著一扇又一扇門被踹開,飛起的塵煙撲在兩人身上,灰撲撲地一路被追到街道上。
“不是……咱們跑啥啊,殺了不就得了……”蕭毓氣喘籲籲道。
薛函嘴角抽了抽,“您想送死直說。”
與沉默寡言的胥陽不同的是,薛函這個人口無遮攔慣了,不過多年來他的忠心天地可鑒,蕭揚作為主子也很是寬容,任務之外的事從不說他,因而蕭毓也從不會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見身後人追來,薛函想也沒想拽起蕭毓就跑,蕭毓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手快要被薛函拽脫臼了,不過幸運的是,兩人很快就遇到了高啟雲。
高啟雲看見兩人如此狼狽,不由得一驚,尤其是蕭毓,原本乾乾淨淨的少年將軍,如今滿臉的血汙和土塵,甚至頭上的血已經流到了脖頸處,留下一股乾涸的血痕。
“快,送將軍去救治!”
薛函這時才終於抽出身去找江端,同時高啟雲也增派了些人手與他一同去。
江端明顯是不想和赫爾古汗打的,可烏月人好武,從先前闐安校場比武就能看出來,且不知為何,江端始終覺得自己有力使不出,像是心中淤積著什麼,讓他隱隱喘不過氣。
就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恍惚中,兩座城池融為一體,他依稀看到當年的長樂宮,烈火舔舐架梁,在黑夜裡發出劈裡的哭聲。
夜風裹挾著刀風刮過他的臉頰,像那晚葉溯拚命送走他,自己倒在白鴆江邊,風中回蕩著他願江端功成之際勿忘來這白鴆江告知他。
手上的鮮血仿佛與當年兄長手腕斷掉處的血一樣猩紅,江端恍惚中忽想起來——兄長,當年你是比這痛上千萬倍吧……
刀刃的撞擊聲似乎想要將他從夢魘中拖出來,聲聲刺得他耳朵發痛,赫爾古汗趁他不注意,一拳將江端狠狠砸在牆壁上,劇烈的痛感讓江端登時頭頂有些發蒙,一股血從四肢百骸湧了上去,仿佛有什麼堵住了他的雙耳,周遭的嘈雜漸漸地弱了下去,江端咬牙忍住,額角青筋也因此暴起。
可赫爾古汗顯然不給他反應的機會,須臾一刀徑直朝他劈來,江端迅速抬刀去擋,用儘最後力氣不讓刀落下來。
刀鋒隻差一點便要落在他的脖頸處,兩人僵持不下,江端撐得滿臉通紅,死命咬牙不讓刀落下來,心中卻暗道沈回溪這死小子怎麼還不回來,他快要撐不住了。
赫爾古汗倒很是興奮,江端的武功比他想象的要高,不僅在城牆上他能一人抵擋幾個烏月人的進攻,還能與他打得有來有回,雖然不知這人為何突然比先前弱了些,但他並不在意,今日一戰,他要拿這個中原人的頭顱作為戰利品。
膠著不下之際,突然不知從何處射來一隻利箭,正中赫爾古汗的小臂!
赫爾古汗中箭的手一鬆,江端趁機猛地推開刀,一個轉身站在後方,手中的刀橫在身前,以防赫爾古汗的再次進攻,而手上的鮮血還在不斷滲出,手腕處的衣衫幾乎被血浸透了
幾乎同時,兩人皆朝劍來的方向看去,隻見多日不見的蕭揚高坐馬上,奔波多時的他風塵仆仆,而手中握著的弓還未放下。
赫爾古汗一眼就認出來馬上的青年正是去年與他比武的人,他沒有再顧江端,而是將目光放在蕭揚身上。
赫爾古汗抬手折斷箭杆,朝蕭揚道:“沒想到我們再見終究還是在戰場上。”
蕭揚放下弓,臉色沉得像要滴出水來,他的箭術尚穩,但眼眸中的驚慌失措卻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