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近,極力向那滾燙的臉頰吹氣,哄孩子似的哄他:“吹,吹一吹就,就不疼了。”
他大概被我的行為迷惑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借著他的這股力道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誇張地嘶嘶叫疼賣慘。
他本來提腳要踹,見我已經很慘,或許還顧忌我不日要麵聖,便悻悻然收了腳,憤憤道:“這一腳給你記賬上,回來加倍罰!”
我坐在冷硬膈人的碎石小道上瑟縮著不敢吱聲。
縱有理,找誰說去?
“還不謝恩?”他壓低聲音,憤怒地吼道。
謝恩?謝什麼?
他見我這麼不識趣,再次提腳飛奔而來,我趕緊抱著腦袋沒原則地叫道:“彆踢!謝謝,謝謝,我謝謝你!”
謝你全家,謝你八輩祖宗!
那一腳還是落在我肩頭,倒是不太重,不過我還是借力又滾了幾圈。
“你給我滾回來!裝什麼!”他氣笑了,“你到底是猴孫還是女人?!膽子大的撐破天,一點虧都不吃,沒臉沒皮沒自尊!”
我有的!隻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我不想悄悄死在這兒!自尊暫且往邊兒靠一靠吧。
我爬起來,故意一瘸一拐地跳到他身邊。
“還裝!”他一抬腳又想踢我。
我就勢又要倒,被他一把擒住。
“彆演了!說正事兒!”他拉著我往最黑的地方挪了挪。
“安東尼是皇上和我們這些皇子的幾何學老師,皇上一直希望我能學好幾何學,所以經常讓他給我單獨授課,我們的關係非常好,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無需遮掩。而你,是安東尼給我安排的新老師。你隻需對皇阿瑪說,以你的身份不方便居住在東堂,我這個做學生的,自然有責任為你提供住處。這樣,就算彆人懷疑什麼也沒得把柄,知道了麼?”
他還說,康熙皇帝也在暢春園裡為安東尼等教授西洋學科的老師開辟了專門的住處。有時候授課晚了,安東尼可以直接住下。這等榮寵,讓一些朝臣豔羨不已。
這樣說來,以老師的身份住在這裡,聽起來倒也算名正言順。
可我氣不順!
十四貝勒沒有邊界的騷擾呢?福晉們抱有敵意的嘲諷呢?
我想立即‘滾’出貝勒府!
“走吧。”十四貝勒甩了甩袖子,又看了看四周,舉步離去。
總覺得黑暗中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在盯著我,心裡硌應的荒。可這是在貝勒府啊,在十四爺自己的地盤上,他在防備著什麼人呢?
隆冬臘月天亮得晚,這時候十四貝勒的書房裡還點著十餘盞燈,很寬敞的地方,愣是沒有黑暗的角落。
隻不過在亮如白晝的強光下,他臉上的五指印也格外顯眼。
我暗暗感慨自己手勁可以,並意識到以後真的有必要好好學學防身術!
十四貝勒仿佛已經把剛才的衝突完全忘了,神色自若地拿出兩道計算題扔過來。
我想著,既然要在皇帝麵前自稱貝勒府的幾何老師,沒有幾分真才實學肯定不行。於是認真看了看題目,連步驟也沒寫,直接給了答案。
貝勒爺眼中大放精光,挑了挑眉,又甩了兩道證明題過來。
這兩道題也是小菜,隻是我還不太會用毛筆,所以一步一步說給他聽。
講完了,他直愣愣地看著我,我問:“不懂?”
他哼了一聲,將本子往桌上一拍,不情不願地承認道“講得是比安東尼清楚,不過你畢竟是漢人,說起話來自然比人家占便宜。”
我從善如流地說:“您說的是。”
安東尼來中國的時候已經成年,西方人的邏輯思維根深蒂固,跟中國人不在一個水平麵上,即便在中國多年,交流還是多多少少有點障礙。
十四貝勒用手指敲著桌子,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麼,半晌不說一句話,好似陷入了沉思。
我站在桌前,說了聲告退,他似乎沒有聽見,理也未理我。我隻好繼續站著,閒來無事,研究起他書房的布置來。
看瓶插雉尾,壁懸寶劍,就知道主人是個文武雙全,雅量高致的人,一排排典籍之中,青花瓷器及各種金銀玉器裝飾其間,又顯得很有氣派。
我心念一動,問他:“貝勒爺,從此刻起,我就正式算您的老師了嗎?”
十四貝勒斜睨了我一眼,“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