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手緩慢地、卻又穩穩地,接住了她的拳頭。
芮雲初剛想掃腿出去,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響起:
“穿禮服打架最好彆用腿,會走光。”
芮雲初肅然,“五姑姑……”
尹慕深攀上芮昱紫的手臂,“嘿嘿,小姨,你怎麼會來這個party啊?這可是我的朋友圈辦的,莫非冥冥之中我朋友也是你朋友?這個世界太玄幻了……”
芮昱紫敲上了他的頭,“臭小子,儘胡扯!是你媽知道了你擅自逃了法國的課,叫我來這裡找你,勸你回去。”
尹慕深的媽媽是她的三姑姑,芮昱然,這個女人的決絕狠辣在圈內是出了名的,以女王的姿態讓世界臣服於她的腳下,就像她那個出了名的忠犬老公,尹洛。她無端覺得羨慕,尹慕深從法國逃回來,三姑姑最多讓五姑姑來勸他回去。而她隻要離開那個牢籠一公裡以外,就會被保衛給請回去。
多麼不公平。
可誰說過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呢?
一切不過是按照它原本的方式運行罷了,誰也摸不到它的軌跡。
“哎喲,我都在法國帶膩了,回家來玩玩嘛。”
芮昱紫慈愛地摸摸他的頭,就像摸狗狗的毛……“好好好,回來玩玩也好,法國那個地方也沒什麼好玩的。真不知道三寶為什麼要讓你去哪種地方留學……”
“其實法國也挺不錯的呀,又華麗……”
芮昱紫搖搖頭,“不好,那個地方太冷清,街道太寬了,人又不怎麼多,我還是喜歡北京的小胡同和上海的小弄堂。”
兩個人在自顧自地討論著自己對於法國的觀點,這個世界再次遺忘那個叫芮雲初的角落。這是個好機會。
趁著尹慕深背對著她,她放輕步子躡手躡腳地走出了party。
溫熱的風吹拂在身上、臉上,芮雲初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無所謂了,反正一貫如此,自己因為不討喜,總是被忽略的那一個,但是二姑姑不一樣。小時候,家裡第一次全家聚在一起,父親牽著剛剛懂事的她走出來,一些人臉色的表情就開始變得不一樣了,諂媚、冷笑、嫉妒、討好……各種複雜又陰暗的表情,讓她覺得身上發寒。隻有二姑姑不一樣,隻有二姑姑臉上是謙和溫柔的,她走來抱住了小小的芮雲初,“阿萌的孩子真漂亮。”
芮家基因良好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的事,她父親芮昱晨更是宛如天人,可是二姑姑誇她漂亮不說這是“六寶的孩子”,卻說她是“阿萌的孩子”,給足了溫萌麵子。
五姑姑也不一樣,但卻不一樣在於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芮雲初一眼,她的眼中隻有她的丈夫祁月和她的兒子,當年那個個子小小的、站在芮雲初身邊的有著同樣清冷嗓音的孩子,祁謙。奶爸抱起祁謙走到五姑姑身邊去的時候,她冷眼掃了全場,看到了尹慕深、蘭格、林容,甚至還有四姑姑家的那對葉氏兄妹,獨獨沒有她。
總比那一雙雙可怕的眼神好。小小的她就懂得這樣想。
她不敢走遠,尹慕深答應的身份還沒給她,但她也不敢到太明顯的地方,五姑姑既然在,這周圍總是還會有芮家人在的。她對姓芮的人已經怕了。
“在外玩夠了麼?”
清冷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芮雲初警惕地回頭!
“……五姑姑。”怎麼第一句問的都是這句話,大姑姑也是,五姑姑也是,怪不得外人都道,這芮家的大小姐和五小姐就像雙胞胎一樣。可事實上真正的雙胞胎四姑姑和五姑姑卻最不像。
“回不回來?”芮昱紫接著問。
芮雲初搖頭,“……不想回去。”
“在外麵不累嗎?”芮昱紫道,“也對,你連六寶的加強訓練都受得了,更彆說在外這點風餐露宿了。要我就受不了,我懶。”
“想來姑姑也不需要像雲初這般,我不回去並不是因為怕了父親的訓練——若要是怕,我早八百年就逃了——而是因為我實在受不了我所要麵對的那一套虛假的套路,更可怕的是我也必須要成為其中一種。若是小時候還好,小小年紀隻需要用可愛去騙取寵愛,可我小時候就不願這樣做,更彆說長大後我所要麵對的還不隻是去騙寵愛而已。”
芮昱紫冷笑,“你一定覺得這個世界真虛偽,人人都是人前人後兩張臉。其實不然,誰又能說明人前的虛假人後的溫純不能同時處於一個身體呢?一個人可以有多重性格,你在外人麵前風度翩翩形態優雅,隻是為了給芮家爭臉——最起碼不會丟臉——然而你在家人麵前大可不必如此,你在人前自以為立於巔峰,卻不知是最趨於大眾化。有的時候你隻是扯了扯臉皮保持了個優雅的笑容,這也並沒有多累。”
“可我就是想隨心所欲,想怒就怒,想笑再笑,不想迎合他人的心思。”
“這也無妨。你既是芮家少主,自然享有這種權利,這是你一出生上帝所賦予的殊榮。”
芮雲初怔然,“父親不是這樣告訴我的……他說,你想要成為人上人,就要付出比彆人的更多……”
“他說的也不錯,你如果沒有本事,如何保住芮家少主甚至是芮家當家的位置?”
樹沙沙地響著,溫熱的風又吹過了一道。
芮雲初的嗓音有點沙啞,“那,我也可以嫁我想嫁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