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綰綰呼喊救命,向來膽小順從的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拚命推開抓過來的手。
但她到底不過是個才剛及笄的小姑娘,力氣再大也抵不過凶悍的劫匪。
外裳被撕扯得破爛,頭發都被抓掉了幾縷,她拚命反抗,惹得劫匪大怒,其中一個伸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將她打得臉一歪,牙齒磕破嘴唇,血都流了出來。
腦瓜子嗡嗡作響,程綰綰被一巴掌打得頭暈眼花,再沒力氣反抗。
就在她徹底絕望之時,隻聽見“刺啦”一聲,她恍惚感覺臉上濺上了什麼溫熱的東西。她慢慢找回視線,就看見正當前的那個劫匪,當胸被一把刀給洞穿了。
血腥氣在空氣中彌散開來,剩下幾個劫匪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立即轉頭去看,隻見破屋門口進來一人,穿護衛服,身量瘦挺,手持一柄長窄劍,乍看起來不過爾爾,可周身冷森森的殺氣,卻讓人不禁背後發毛。
幾個劫匪心中打鼓,但眼見隻有一人,立馬大起膽子一擁而上。
就在幾人衝到門口時,“砰”一聲,破屋後頭被人踹開,一抹快影掠了進來,落至程綰綰麵前,將她護得滴水不漏。
前後二人,正是青影和若風。
幾個劫匪加起來也遠不是青影對手,不過片刻全被撂倒在地,三死一傷。
門外有人大踏步進來,頭昏腦漲的程綰綰看過去,地上唯一活著的劫匪拖著斷腿正往外爬,那高大人影邁過門檻,就勢從旁奪了長劍,腳步頓也不頓,一劍揮下去!
他分明連頭也沒偏一下,卻準確無誤地將地上最後一個劫匪一劍斬殺。
長劍在劫匪脖頸處分毫不差地落下一線,力道卻驚人,將那劫匪的脖子硬生生砍斷,卻又沒完全斷,半邊頭顱在脖子上搖搖欲墜。
濺出的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剪影,男人跨步而過,略微偏頭,避開飛濺的鮮血。
“殿下。”青影拱手。
“把屍體都拖出去。”江訣將長劍扔回去,朝裡看了一眼狼狽害怕的小姑娘,聲音冷得像結了一層冰霜。
程綰綰已然呆滯,縮在地上像一隻被困於陷阱的幼獸,一雙烏亮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來人,仿佛看到了獵食歸來的母獸,眸底全是倚賴和渴求。
人在絕境之際往往能迸發出超出尋常的力量,而小姑娘此時的眼神,也超出尋常、亮得驚人。
人在若風身後,被牢牢護著,江訣隻掃了一眼,目光卻頓住,好似有一根霜針,突兀不知從哪裡冒出,悠悠蕩蕩鑽進他臟腑,最終碰在他心頭,隻一觸,頃刻消融。
屋裡屋外,東宮的人在清理現場,搬動屍體、清理血跡,時不時發出動靜。
若風和青影也去幫忙,屋裡隻剩下兩人,隔著半個破屋子相望。
外間都是雜聲,相望的兩個人,之間卻有種隔絕於世的安靜。
程綰綰已經徹底找回了清醒,絕望過後的驚喜若狂讓她胸口怦怦直跳,除了滿眼是光地望著突然降臨的救世主,她連說話都忘記了。
兩人之間詭異的安靜隻有短短幾瞬,江訣回過神。
他看見地上的人被撕扯的破爛的外裳,眉頭立時皺緊,踏步上前。
而男人提步上前的一瞬,程綰綰心裡,也電光火石地閃過許多念頭。
她孤身一人被劫匪所擄,從程府的馬車裡失蹤,若這件事傳出去,她就全完了!
自古女兒家清白被世道看重,若清譽有損,輕則逐出家門,送去山上做姑子,重則一根白綾吊死,連性命也留不住。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眼下她的清白,隻有太子能夠證明,若她與太子的婚事作罷,她被擄的事又傳出去,那她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清譽堪憂的程綰綰彆無選擇,她原本要說拒婚的事,眼下隻得臨時改口。
男人走到她麵前的一瞬,她用力伸出手去,指尖發顫地拉住了一點男人的衣袖。
“殿下……”程綰綰顫聲,通紅的眼眶裡,盛著兩汪水盈盈的哀求,“你、你彆不要我。”
“……”剛殺完人的江訣撩起眼皮,戾氣湧動的眸子不耐煩地看她,“孤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鬆手。”
男人話音透著一層薄薄的涼意,冷淡,而不近人情。
程綰綰手一顫,細弱的手指鬆開來,頹然落回去。
江訣鎖著眉,將身上披風脫下,扔到她身上:“裹著。”
程綰綰眼睫一顫,重新抬起臉來,男人眼底戾氣未散,薄薄的眼皮下,漆沉的眸子已經不看她。
分明是一副不可接近、冷若冰霜的樣子,當下卻叫程綰綰鬆了口氣——她如此狼狽不堪,並不想任何人在這時候看著她。
江訣雖然沒在看她,卻始終站在她麵前,不知有意無意,高大的身軀將地上的人和外間隔絕開來,任何人難以窺探。
程綰綰很快裹好了披風,她才經一場大難,頭發亂糟糟的,她心神不安,也忘了整理。
見她穿好披風,外間若風稟報周遭已經處理乾淨,江訣便回頭,讓程綰綰隨他離開此地。他見她發髻散亂,視線停滯一瞬,到底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帶她出去。
程綰綰起身,磨磨蹭蹭跟著走了幾步,江訣發覺她步子不對,回頭細看,就見身後的小人一瘸一拐的。
江訣止步,眉頭又皺了起來:“腳又崴了?”
程綰綰神色難堪,也不敢看他,支支吾吾“嗯”了聲。
江訣重重吐氣,語氣說重不重:“一副身子怎麼嬌弱成這樣?”
他不知是在問,還是在嫌棄。
程綰綰抿抿唇,沒有接聲。
“走路疼嗎?”江訣問。
程綰綰搖搖頭,細聲:“不疼……”
她這話配上她發紅的眼眶,卻沒有多少說服力,江訣垂眼,看一眼她不敢用力的腳踝,視線落下去時,又掃見一抹紅,正是她手背上,不知是被摔的還是蹭的,破了皮。
江訣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