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娘道:“你姨娘走得早,這些事原本該她教你的,她不在了,我厚著臉皮過來,替她交代你幾句。”
薛姨娘招手,讓程綰綰湊到她身邊,在她耳旁低聲說了幾句,程綰綰聽完,臉唰的就紅了。
“你瞧你,臉紅什麼,馬上要嫁人的大姑娘了,這些事該學著了。我原想宮裡來的那位嬤嬤定是教過你,可又一想,她們教的,必定隻是教你怎麼伺候好太子,哪會教你怎麼保護好自己。”薛姨娘從袖中拿出本小冊子來,塞給程綰綰,“快收著!你這身子骨單薄,太子殿下又那般——哎,頭回怕是要遭罪,你多翻翻這冊子,學一學,哄著太子溫存些,彆太折騰人了。”
程綰綰未經人事,卻也懂一些,聽得麵紅耳赤,除了漲紅著臉直點頭外,說不出一句話來。
等送走薛姨娘,程綰綰立馬把那冊子給收起來了,翻都沒敢翻。
如此,轉眼過了十來日,一晃到四月中旬,婚期在即,程綰綰也漸漸感受到緊張和忐忑來。
她想了想,還是把那小冊子翻了出來,不過隻看了兩頁,她又麵紅耳赤地把冊子合上了,塞到了枕頭下。
之後兩日,她每晚都翻出來看一兩頁,雖然是一個人悄悄看的,可越是這樣,越莫名像在做什麼壞事,她便也隻看得囫圇,卻不敢細看。
越看,又越是緊張,一眨眼,就到了婚期。
大婚當日,天未亮程綰綰就起了身,宮裡指了桂嬤嬤來,今日從頭到尾都陪著她,免得弄錯儀程。
因她生母已經過世,本該名義上的母親趙夫人給她行三梳禮,但最後是桂嬤嬤給她梳的。
桂嬤嬤邊梳邊道:“一梳舉案齊眉,二梳比翼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一屋子人簇擁著程綰綰,聽著唱詞,程綰綰心間像是也被染上了一點鼓樂喧天的熱鬨氛圍,隻是想起亡母來,多少難免傷懷。
不過今日是大喜之日,程綰綰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
換好吉服,程綰綰去往程家祖祠,上告先人,叩彆列祖列宗。
而後至中院,等太子儀仗來迎親,聽罷唱聘,太子身著大紅袞服,以正妻禮,迎她出府。
皇室婚儀繁苛,大到聘禮、添妝的箱抬,小到各人的站位、朝向,都有規矩定數,這期間,沒有多少溫情時刻,獨在出府時,太子過來牽了她的手。
牽了一路。
這回,太子走得很慢,她再沒有跟不上。
迎親之後,還不能直接回東宮,而是先入皇宮,於宮中告祭宗廟,凡此種種儀程之後,天色將暗時,太子才攜太子妃於宗親百官麵前,上拜天地,再拜帝後,彼此相拜,夫妻禮成。
之後,二人回到東宮。
在這之後,程綰綰就沒了旁的事,隻消等在婚房中,等著飲合巹酒、入洞房。
這一日比定婚那日還要累許多,但程綰綰卻一點倦意都沒有,反倒一顆心怦怦直跳,門外每響起一串腳步聲,她一顆心就提到嗓子眼,沒來由的緊張。
就這樣反反複複,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屋中紅燭高燒,她都快緊張到麻木的時候,婚房外,忽然響起動靜。
那動靜絕非尋常,分明是刀劍之聲。
程綰綰正疑惑,突然“砰”的一聲,婚房的門被猛然撞開,一個黑影滾了進來。
程綰綰定睛一看,分明是個手持長刀的黑衣人!
一瞬間,黑衣人也看見了她,黑衣人朝門外飛快看了一眼,又看向程綰綰,隨即兀然暴起,朝程綰綰飛身過來。
程綰綰終於反應過來竟是刺客!頓時嚇得失聲驚叫。
刺客眼看要飛到她麵前,程綰綰縮在地上抱成一團,害怕地閉上眼。
卻隻聽見短促的“啊”的一聲。
婚房外刀劍聲漸歇,而屋裡,陡然安靜下來。
程綰綰顫抖著睜開眼——
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擋到了她麵前,那熟悉的背影揮出長劍,將那黑衣人脖頸挑斷,紅燭高照的婚房裡,半空中,血濺三尺。
江訣回過頭——
他的小太子妃,已經當場嚇得麵無人色。
那雙烏亮亮透澈的眼睛裡,濕潤的霧氣越積越多。
江訣用帕子擦了臉側的血,煩躁看她:“不許哭。沒什麼好怕的。”
程綰綰忍了又忍,被他一句嚴厲的警告反倒徹底拉開了淚閘,“哇”一聲,藏了十五年的秘密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