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修) 金木犀(1 / 2)

伊甸其實不止幾處場子、幾個包廂那麼大。它的根須深紮這座城市,已經生長出繁茂的枝椏和陰鬱的傘蓋。銀川律他們的住處就藏在那濃鬱的傘蓋中,就像一隻隻小小的鳴蟲。他們仰仗著它的繁盛,也受其製約——畢竟離開這裡,除了找到下一棵樹,Omega們無處可去。

合同既成,銀川律便要陪阿德裡安娜下樓,預備送大小姐坐專屬的懸浮定軌車離開。

按照規矩,尊敬的客人離開,所有伊甸成員應當行座禮以示尊重和惜彆之意,但是當他跪坐行禮時,安娜伸手把銀川律拉了起來。

……順道拍了拍他的肩。

“這次算了,以後都沒必要這樣了,好嗎?我這裡不講究這些東西。”

不太像是和情人親昵,更近似於在同下屬說話,銀川律推測大小姐關於親密關係的經驗很少,所以在某些方麵有著近乎可愛的笨拙。她因靠近有些不自在,耳垂上小小的痣沒有讓她白玉有瑕,反而顯得更加真實。視線落在上頭時,他恍然覺得被燙了一下。

……無比遺憾兩人的距離沒能更近些,但他終究記得自己的身份,報以微笑:“好的小姐,我會注意。”

車已然懸停在軌道上,銀川律抓緊這最後的一點時間道彆,黑曜石似的眼睛水光盈盈,見過的人都很難忘記。

但他還是低聲道。

“祝您今天過的愉快。”

也希望您彆忘了我。

從醫療到科技,這座城市的產業近一半掌握在昂熱家手中。人們的目光追逐著金錢與權勢,昂熱家的熱度在社交媒體上就沒有降下來過,他們咀嚼霍爾·昂熱的花邊新聞,津津樂道於白夫人的慈善事業和投資。多年前,甚至昂熱家私生子的傳聞也鬨得沸沸揚揚。

為了保持封閉和神秘,伊甸禁止Omega們接觸網絡,卻擋不住私下的討論——歡場人士慣會用隻言片語拚湊整個事情的真相,悉悉簌簌中,蠶織成細密的網,蓋住名流們的陰私。

不過總有一人是例外,阿德裡安娜似乎非常精通避開聚光燈的各種技巧,除開經濟專欄偶爾會有幾張她參與會議的照片,彆的消息一概沒有。

在那個時候,銀川律就想過,低調的昂熱家長女究竟會是什麼性格。

……現在看來,比他所能想象的要好一些、再好一些。

之前說過,伊甸就像蜂巢,不是因為房間狹窄逼仄,而是指其等級森嚴的管理製度。

禁止使用網絡,不能獨自外出,全方麵的禮儀培訓,控製飲食,將自己完全塑造成世俗意義上Omega該有的模樣。理事人裝點他們,就像給一盤菜擺盤,最終都是要端去給彆人吃掉的。

銀川律一直謀劃著逃離這個地方,從他進來的那一天便在想,如今一朝夢成,竟然有種不真實感。

多想無益,他微微抿唇,用臨時授權打開休息大廳,一個枕頭就衝人飛過來,擦著他險險砸到地上。

“……”

律彎腰撿起那個柔軟的枕頭丟回沙發上。羊毛地毯上,兩個Omega滾作一團打的如火如荼,其它幾個人站在一旁,竟然沒有人敢上前勸架的。

椰子奶糖味和百合花香濃鬱地攪和在一起,讓聞到的人頭暈腦脹——Omega情緒激動時,如果沒有抑製環,氣味就會像這樣不由自主地散發出來,極其有存在感。

看到他來,形形色色的柔弱美人擠在一邊,為銀川律讓出了一條道。

“打多久了?”他問旁邊一個看起來怯生生的粉麵Omega,伊甸人太多,銀川律不太確定這人是否叫和歌子。

“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和歌子也有點怕被理事人懲罰,他緊張地看了看還在扭打的兩人,祈求銀川律道。“您快想辦法讓他們兩個停下來吧。”

和他估計的時間差不多,再長一些,那些監控“蜂巢”的人就該出手乾預了,到時候懲罰落在頭上,就不是他們能消受的。必須讓他們馬上停下來。

這樣想,銀川律嘴上卻說。

“讓他們打,反正一會理事人過來收拾殘局,受罰的也不是我們。”

這句話就好像一針鎮定劑,地上兩個人架也不打了,其中的金發Omega成功從對方的魔爪下脫身,她看上去和銀川律要熟稔些,從地上爬起來就拉著律呼呼要走。

他們穿過緣側,庭院裡全息投影的竹子假裝被風吹動,搖曳出令人安心的沙沙聲。

萊娜走在前頭,依然忿忿不平。

“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彆的客人他要就算了,我無所謂。但是——”萊娜突然轉身,拉下自己的衣領,露出傷痕累累尚未愈合的腺體。“為什麼連我喜歡的人都要搶?”

這下震驚的人變成了銀川律,他皺起眉,一把將萊娜的衣領拉回去。

“你瘋了?”居然讓人永久標記了,這意味著下一次易感期必須要同一個人才能撫慰,這在伊甸是全然的禁忌,如果標記萊娜的人不能帶走她或者給予伊甸更多的好處,甚至從此之後不再來,她將會麵臨更加嚴峻的懲罰——進行腺體切除手術,然後永遠離開伊甸。

萊娜會被這座城市仔細咀嚼,最後吐掉殘渣般傾倒在任意一個無光角落。

但當事人很樂觀。“反正他會帶我走的,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她整理好領子的褶皺,反倒關心起銀川律來。“你和那位大小姐怎麼樣了?她有要收你邀請函的意思嗎?”

“你今天穿的那麼漂亮,聞起來也香噴噴的,就算是Beta,也沒有不心動的理由吧?”同為Omega,萊娜可是聞得出來銀川律專門噴了和信息素味道一樣的香水,隻為了在大小姐心裡留下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