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打通了牆連成一體的大房間，中間用木頭櫃子分割出兩個區域，大約有一百個學生，坐著四個模特，應該是正在進行男青年寫生，教室裡隻有筆尖在紙上摩擦的唰唰聲和偶爾的微弱交談聲。

“畫具放在櫃子裡，你們自己找一個位子坐下來畫頭像。”老師低聲吩咐過後就離開了，幾個人各自分頭搬了椅子找座位，李芍亭手腳麻利已經早早端了椅子尋角度找位子，他個性認真，心裡存了一定要讓新畫室的老師刮目相看的想法，因此分外仔細，一邊選角度一邊打量模特。

這個模特看上去像是來賺零花的大學生，被李芍亭掃描儀一樣的掃射過去有些不自在，目光不住的向他那裡瞟去，大概又因為看到李芍亭過分認真的表情，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很有趣似的表情。

“你不覺得，這個模特有點眼熟嗎？”馬明遠用筆捅了一下李芍亭，後者像是被突然震了一下，眼神凝固在那個模特身上。

記憶和現實在某一點重合。

“哎呀，我就說這個模特眼熟李芍亭你怎麼臉紅了？”

李芍亭咳了一聲，低聲說了句“閉嘴”逃避了好友的疑問，並且試圖用放凳子擺畫具的動作掩飾尷尬。

何止隻是眼熟，他、他、他以前一天都要看一百遍啊一百遍，這根本就是那本畫集的封麵美少年嘛！

李芍亭的雙手在緊緊扣住畫板，“這個世界太不真實了”化成幾個巨大的重量級立體美術字從他擺成呐喊狀的囧臉上空升起，一路奔向月球，背景當然是蒼茫遼闊的宇宙。又仿佛是他媽媽最愛看的狗血言情劇，漂亮無腦女主的大臉換成了美麗模特，李芍亭要抓著他的手：“在如此大的宇宙，我們卻能相遇，這難道不是一種奇跡嗎？”

雖然對方其實完全不認識他。

因為這是純情的李同學的青春小秘密。

每個人的青春期都有一些小秘密，比如為了顯示自己的豪放與合群，看到大波就要露出色迷迷的表情，但其實喜歡平胸係。比如天天欺負女同學，但其實隻是想摸一摸人家的頭發來慰藉對女同學的相思之苦。而李芍亭就純情多了，在彆人收集性感女星圖片壓在枕頭底下當睡前讀物時，李芍亭把那本畫集壓在枕頭底下揣摩技巧，在彆人聚眾看愛情動作片學習時，李芍亭早就連人體屍體解剖那種重口味記錄片都以正當學習的名義觀摩過了。

直到某天晚上他因為夢見封麵美少年而大清早的爬起來洗內褲之前，李芍亭都覺得自己沒什麼問題，睡前讀物什麼的是自己認真學習，看愛情動作片沒反應是因為他已經看過更重口味的了。

那天早上凝視著在清晨的和風中微微飄動的內褲，李芍亭思考了一下關於性取向和道德感的問題，當時情商方麵還長滿一片荒蕪雜草的李芍亭花了半分鐘左右的時間考慮，最後以“反正我又見不到這個人啊哈哈哈哈哈”作為結論，結束了這個青春期的疑惑。

而現在封麵美少年從夢中走出來，美少年已經變成美青年了，坐在他對麵，一副對他很有意思的樣子（並沒有），李芍亭覺得自己還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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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有沒有意思來給我們帶一下學生。”阿齊用手指在剛交上來的學生作業上彈了一下，“畫的還可以吧！哈哈！”

王森帶著笑在一堆作業裡翻來翻去，嘴上也沒停，“你們怎麼這麼可憐，模特也要找替補，老師也要找替補，不怕畫室倒閉嗎？”

“人要走，留不住，就算學生再多，就是個培訓畫室……”阿齊沉默了一下，又嬉皮笑臉的湊上來，“森哥你可一定要來幫我，沒了你，我就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王森點點頭權作答應，一手推開妄圖獻吻答謝的阿齊湊上來的大嘴，一手抽出一張作業，“這張畫的不錯，怎麼沒深入下去呢?”

阿齊掃了眼下麵的名字，了然道:“是下午新來的那幾個學生，時間不夠就畫了一個多小時。”

王森挑挑眉，跟著看了眼那個學生的名字，“李芍亭啊，媽媽看瓊瑤的吧。”

馬上就做了個正確的結論。

“噗，”阿齊笑著拍了下王森的肩膀，“走走走先吃飯去，咱幾個下館子聚一聚，歡迎您入夥！”

王森被阿齊鉤著肩要往外拉，不得已放下手上的作業，嘴裡還在嘟囔，“什麼入夥啊，說好臨時的，這幾個月校考過了我就不給你賣力了啊。”

“哎喲，好兄弟談這個多傷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