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喜眉頭微蹙,悄沒聲息地退後一步。
莫寶寶,如果沒記錯的話,隔壁那個彆扭大哥就姓莫。
走到他房間門口,敲了兩下。
好一會,門開了。
莫西林氣勢洶洶地靠門站著,臉上有些不耐煩。“乾嘛?”
黃喜看著他微翹的唇角沾著的巧克力,突然很有幫他擦掉的衝動。
“有人找你。”
“找我?”莫西林有些詫異。大晚上的,誰呀?剛走出房門一步,就有一個人影撲過來,緊緊抱住了他。
“莫寶寶啊!想死我了!”
莫西林兩道濃眉擰緊,最近真是風水不好。
“你這又是上哪兒喝多了?”兩個手死命推著身上的人。
可這家夥長手長腳,好似八爪魚一般,緊緊纏在他身上,哪裡扯得下來。
“人家哪裡喝多了!人家隻是喝得不少!”那人說著,眯著眼打量他。“莫寶寶越來越壞,為什麼偷偷跟老白同居了也不告訴我,枉我這麼多年為你獨守空房!”
莫西林臉綠了,忍不住看了一眼黃喜。
後者捧著茶,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靠,你就裝吧!嘴角抽搐。這個人慣愛胡說,自己是習以為常了,但彆人聽來恐怕會觸目驚心,萬一當真了怎麼辦?尤其是這個黃喜。此人看著一副清純小樣,其實骨子裡就一小流氓,如果他真的誤會自己是個GAY,搞不好夜襲都有可能。
莫西林想到這裡整個人不由抖了一下,使出吃奶力氣,把身上的牛皮糖扯了下來。
“付馬林,你給我端莊點!”
“呃,莫寶寶,我最喜歡你這假正經的模樣了。”
付馬林一邊笑一邊去扯莫西林的睡衣領子。
“死一邊去!”莫西林真是怒了,這人一喝多就發酒瘋,一發酒瘋就折磨他,人都離那麼遠了還能找來。
付馬林又笑了兩聲,那對孔雀眼突然就掃到沙發上此時興致勃勃看熱鬨的黃喜。
這一眼極富穿透力,一點不像醉酒的樣子。倒叫黃喜一愣。
付馬林走到他身邊挨著坐下。
“小表弟,你彆信我家莫寶寶的話,我可沒喝多。”
黃喜默默挪了挪身子。
您這一身酒味,還沒喝多。
可是當他抬頭看著身邊人微微有些褐的眸子,澄亮無儘,的確是十分清醒。
而且雖有酒氣,並不難聞,配合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水和一點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竟覺得彆有層次。
付馬林指指莫西林,又不客氣地湊到他耳邊說:“這個家夥,最死要麵子了。”說完臉上綻開一個笑,如果不是他中途突然捂著嘴站起,黃喜幾乎被這一笑惑住了心神。
“給我去裡麵吐!”莫西林一腳將他踹進了洗手間。
回頭瞪了一眼臉上要笑不笑的黃某人,從兜裡拿出電話。
咬牙切齒。“蕭—彥—你大爺!”
“嘿!哎呦,看來他找到你了。”蕭彥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就忍不住笑出了聲,“沒錯沒錯,莫大人,就是我出賣了你。但是你要知道,我也是為了生存。”
莫西林:“虧你有臉說!趕緊來把他弄走!”
蕭彥:“莫大人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你覺得可能嗎?”笑咳了一下,忍住,換了蠱惑的口氣,“老付輕易不喝醉,喝醉了隻有你治得住。作為朋友我再送你一句忠告,彆讓他看到刀。”
莫西林:“有你這樣的朋友嗎?”恨不能把這人從電話裡揪出來。
“哢噠。”朋友瀟灑利落地在手機上摁下“NO”,以作回答。
莫西林:“……”
洗手間響起衝水的聲音,門開了,付馬林氣定神閒地走出來。
頭發和麵部沾了水,更顯得五官清晰明秀。
“莫寶寶,我好累,一起覺覺吧?”
“誰跟你覺覺!我先聲明,你愛留就留,書房或者沙發,兩個選擇。沒事彆來煩我!”莫西林說完,幾步進了屋子,“砰”一聲,就把房門撞上了。
付馬林看著那門在眼前關上,也不生氣,隻笑吟吟地回頭招呼黃喜。
“小表弟叫什麼名字?怎麼長得一點不像老白?”
黃喜此時剛洗了一個蘋果,拿著水果刀準備削皮。
聞言抬眼瞟了他一下,沒有回答。
誰規定表弟要長得像表哥?醉鬼這種生物,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付馬林薄薄的唇抿緊,突然幾步過去,一把奪過了黃喜手裡的刀和蘋果。
那一個心裡頗吃了一驚。
雖然不曾防備,但這動作的確輕盈精準得可怕。
付馬林用一個手指頂著刀,另一個手飛速轉著蘋果,隻兩下,一圈超薄緊貼完整到可以拚回一個蘋果的皮就這樣與果肉分離開來。
付馬林將那皮扔了,蘋果放回桌麵,左手持刀,蹭蹭幾下銀光閃過,然後右手輕拍桌麵,就見完整無暇的蘋果,頓如蓮花一般綻開,散成八瓣,每瓣都是一樣大小。
黃喜看得呆了。他也可以把皮削成那樣透薄均勻不斷裂,但絕對做不到如此行雲流水的快捷。
付馬林將刀鋒湊近嘴,舌頭一卷,舔去殘餘的汁水。
“嗯,正宗紅富士,你挺會挑水果。”
將刀鋒向裡,遞還給黃喜。
黃喜隻是看著那持刀的手。
指節修長分明,皮色白淨,而且很穩。這人的刀真是玩得好,這還是喝了酒。
“怎麼,迷上我漂亮的手了?”付馬林看他的神情,略有得色。
黃喜接過刀,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付馬林索性將手湊到他眼皮底下,並攏,前後翻了兩下,一麵淡淡地說:“你看這手很漂亮,今日卻有六個大活人被它開膛破肚……”
黃喜聽他聲線冰涼平靜,心中一顫,瞥眼看去,撞正某人的兩道電眸。腦子裡竟產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這人沒在說謊!
付馬林見他麵上一掠而過的驚色,嘴角揚起。“莫怕,同一雙手,也可以帶來希望。”說完轉身,走到莫西林房間門口,握住門鈕隻一轉。那門應聲而開,不由又是嘿嘿一笑。
“這個口是心非的笨蛋。”
黃喜拿了一塊蘋果,默默咀嚼。這人果然還是喝多了。
隻有天知道付馬林說的都是事實。
作為著名私人診所莫白醫院的婦產科頭牌,他今日晨起至晚連做了六台剖腹產手術,開膛破肚也好,迎接新生帶來希望也好,都是再恰當不過的形容。
四人中隻有他一個選擇了父母安排的路,似乎可以認為付馬林是個循規蹈矩的人。而現實總愛打破人們的慣性思維。打小起他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
那年頭和諧醫學院C區整個教工宿舍大院,誰不知道莫、白、付、蕭家的四個小子個頂個長得出色,頭腦好使,又兼淘氣異常。而其中最漂亮的,就屬解剖學係主任付江家的少爺。桃花大眼,白淨麵皮,簡直小姑娘都沒這麼水靈。
有一陣子,他惡趣味的老母很愛給他穿裙子,付馬林並沒有像其他小孩一樣用發怒撒嬌來表示內心的不滿。他默默地配合著母親的裝扮,默默地接受著路人和鄰居善意又好笑的讚美。然後在某一個清晨將一個箱子擺在他父母的床前。
那裡麵是剪得碎到不能再碎的所有他穿過的裙子碎片。那一刻付江夫婦都覺天氣瞬間變冷了,即使身上裹著毯子還是有絲絲涼氣從背後吹來。
這以後付媽媽再也沒敢把他往女孩子打扮。
然而這個人畢竟最後留在了莫白醫院,成了專心行醫的那一個。
雖然他這麼做完全是個人興趣使然,既非照顧老一輩的情緒,更遠談不上犧牲自己成全兄弟的情操。照付馬林自己的說法:“這世上除了醫生,誰還可以合法對人下刀?”
但不管起因如何,他這一舉動畢竟還是給了其他三人一個墊底的安慰,所以在四人團裡他的地位相對卓然。
他在長輩們麵前也一樣享受著特殊待遇。
子承父業,一把刀使得出神入化,自然都是理由。
而此人敢明目張膽地在一次四家大聚餐的場合,一句話挑明自己的性向,卻彆有緣故。
按說四人中白福寧年紀最大,脾性高深,平日我行我素,最有老大做派。惟有這一件,到底諱莫如深。或者白展婷一早知道,但兩人從未就此有過交流,充其量算是默許。
但付馬林同誌,卻敢在親友齊聚,母慈子孝的場麵下,手裡轉著鋒利的牛排刀,嘴邊含著一絲淡淡的笑說:“考慮到你們給我安排的這個工作崗位,幾年下來,相信諸位領導也能理解,我對女同誌真的隻剩下相敬如冰之心。而HOMO,則是本人這輩子獲得□□的惟一途徑。”
眾人張口結舌的辰光,他手起刀落,叉起一塊帶血的牛肉扔進了嘴裡。
那真是紅口白牙的囂張。
鑒於種種乖張行徑,連一起長大的蕭彥和白福寧對他都有幾份忌憚之心,恐怕隻有莫西林這個單細胞動物,還是一如既往地待他。何況比起那兩個,兩人還多共事了兩年。所以莫西林之於付馬林,是個特彆的存在。當然莫西林因此遭受的荼毒也更深。
今日一時情緒,應酬場上喝多了幾口,心裡就惦記著莫寶寶,蕭彥一接他電話,聽到那說話口氣,立刻就出賣了詳細地址,順帶提供了人居環境。
付馬林耳朵豎了起來。“跟男人合住?”
蕭彥:“是,老白的表弟。”
付馬林:“老白什麼時候跑出個表弟來?”
蕭彥:“誰知道,說是遠房的。”
付馬林:“這樣啊,那我倒真要去看看。”
蕭彥:“去吧去吧,那日小莫還說想你了。”
付馬林:“真的?這個家夥,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
蕭彥:“這不是怕去醫院遇到老莫麼!”
付馬林:“嗬嗬,這小子。”掛了電話。
蕭彥看著手中話筒,腦門冒汗,嘴裡喃喃道:“小莫不要怪我,誰叫你整日得罪我的客戶,了不起我早些給你開工資。”然後又良心很安地去伺候女朋友了。
聽到門響,莫西林並沒有回頭。直到付馬林兩個手搭在他肩膀上。
“我擦,你少往我身上黏糊。”這個人從小就是這樣。
付馬林嘻嘻笑著,看著屏幕道:“蕭彥說你在玩昆侖,沒想到竟是真的。你為什麼不來五區,我在那裡有個很NB的號,你啥也不用操心。”
莫西林嘴角不由漾起一絲淺笑。“不操心,這裡一樣有人罩我。”
付馬林一愣。“誰?”
莫西林:“我師傅。”
付馬林看著他銀行裡的四個乾坤包,眼睛眯了起來。“這是你師傅給的?”
莫西林:“嗯。”
付馬林:“出手還真大方。”
莫西林:“是啊,一下給了我200金幣。
付馬林:“……你不知道這乾坤包值多少錢?”
莫西林:“這包還值錢?”
付馬林:“這包的原料是一種珍惜布料,隻有頂級特殊種裁縫才能製作,而且三天才能做一匹,還需要去副本殺某個利害的BOSS出的一種寶石,這寶石的刷率是12%,這BOSS一天才刷新兩次。而做一個這個包需要四匹這樣的布。”
莫西林一麵聽一麵飛快地在腦子計算各種或然率和這包裹的珍惜程度。
付馬林:“我們服開價1200G一個,照樣供不應求,因為太過費力不討好,很少有人做它。他居然一送就是四個。”
莫西林:“我擦,那四個不是差不多值5000G?”心裡怦怦亂跳。
付馬林:“你這師傅可不是個普通玩家。他什麼職業?”
莫西林:“是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