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看起來心情不錯。戴玥衡和王冬同時想。然而這二人心中的思緒卻不能重合,戴玥衡是久彆重逢的心悅,王冬則有些隱隱的不安——他當然不會樂於見到昭昭和其她郎君含笑相談。
“看來你確實很忙。”
女人家又怎會曉得小郎君千萬縷心思,許久不見戴玥衡,此刻再見他,更覺得他身上有一種難見難得的沉穩,他已經過了十八歲,身量拔高又抽長,可以說是謝庭蘭玉,與昭昭身邊的同齡郎君大不相同。他顯見已經長熟,胸膛寬闊而線條柔韌,結出沉澱的果實來。
美人養眼,便是擱在瓶子裡不褻玩、隻遠觀,也彆有一番風味,瞧著讓人心情很好。昭昭便賞了戴玥衡許多好臉色,又笑著同他道:“我已進入史萊克預備隊,想必日後我們多有相見。”
郎君的一顆心就在胸膛底下隱秘地砰砰跳動起來,近乎怦然。戴玥衡上前去握昭昭的手,卻摸到精勁有力的線條和凸出的腕骨,第一句話不是恭賀,而是說:“你仿佛清減許多。是學院的吃食不合口味嗎?怎麼比假期見你時更消瘦了……”
昭昭想笑,她溫和地牽過他的手,再溫和地說:“好鑰衡,我不是瘦了,是長高了。”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生出一點羞赧,抿著唇抽回了手。儘管有未昏妻夫的名分,他到底也還沒有過門,此舉並不合貴族郎君深院裡那些矜持規矩;另一方麵他又想到,是了,十三四歲,這個年紀的小娘子長勢最是洶洶,她現今已經要比剛入學和假期所見時長了不少個頭。那麼他又還能俯視她多長時間呢?
王冬旁觀這一切,在二人身後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這貴胄公子雙手抱臂,氣度十分淩厲,眉睫卻微微低垂,其不太美妙的心情就可見一斑。
霍雨浩此時卻沒有心情安慰他。因為他看到了戴玥衡——這同樣是他異母同父的兄弟。而他們之間甚至不能被稱為“同胞”,身上僅有白虎公爵戴浩那稀疏的血緣。
他克製著自己,謹記不露端倪。
馬小桃適時走來,同王冬和霍雨浩搭話道:“想不到你們兩個小家夥還真的半隻腳踏入內院了,”她說,“我要恭喜你們。之前說的話,當然也還算數。”
霍雨浩舒出一口氣,收拾好那些不應在此時、在此處顯露的情緒,跟馬小桃閒聊起來。
馬小桃此次是為了打探情報。感受到公羊墨凝在她脊背上的目光,又聽見姚浩軒在暗地裡為她打氣的聲音,她唇角不禁動了動,問道:“你們認識昭昭學妹吧?”
用這一句話開頭就足夠。事實證明,馬小桃開了個好頭。
王冬就像被點燃、又或者被按下了某種開關、拉動了發條一樣,迅速地抬起了眼睛:“我們二人是青梅竹馬——還有,”他的眉心攢起來了,仍然秀氣而不可方物,“馬學姐……她有表字搖光,昭昭是她的小字。”
馬小桃挑了一下眉毛——士族女十四歲取字,可獨孤昭昭分明與王冬同屆。如此看來,似乎她身上也有許多隱情和秘密。
“好。”她自然地改口,“看你們的樣子,是曉得搖光學妹與戴玥衡的這樁昏事?我們稍微八卦一下、八卦一下。”
一旁的貝貝等人也並非聾子,聞言紛紛一震,意識到自己吃到了一顆大瓜。
蕭蕭沒震,因為她早曉得這回事;江楠楠震了,但沒完全震,八卦和嚼舌根是兒郎輩愛做的事,大女人對這些沒那麼感興趣。她也隻是聽到耳中,再微微地為此震驚片刻,僅此而已。
“……有什麼好說的。”王冬氣鼓鼓地說,“兩姓因緣,不過為母父與宗門所指腹。學姐想知道什麼?”
馬小桃於是又去看霍雨浩——她對這個孩子有點印象,是因為昔日她因為治愈了邪火而有些得意忘形,在海神湖邊錘煉第六魂技,一時間沒能掌握好力度,險些將霍雨浩與王冬誤傷。
這兩年來她一直在參透極致之火的本源,隻此不察,竟在那一日失了分寸。
那時候她感受到了極致之冰。後來她得知,霍雨浩擁有極致之冰的第二武魂。
這固然是壓製邪火的一種法門,然而她早已不再需要這個了。她的老師言少哲請來了擁有極致之火武魂的聖火教主,以毒攻毒,將她的邪火提純至極致的鳳凰火。
“學姐不必看我,”霍雨浩連忙道,“我對此事知之甚少,你若真想知道,還是要問王冬。”
馬小桃又轉頭去看王冬。她生得高挑明豔,尋常小郎君叫她這樣望上幾眼,早就和盤托出、繳械投降了,偏王冬不一樣,大概是心中懷有她人的緣故,這個年少郎君與她對視良久,仍然不為所動。
馬小桃於一瞬間悟了。她眨了眨眼睛,笑著輕聲道:“我當為何……學弟,你對搖光學妹有意?”
娉婷的紅轉瞬攀上了王冬的麵頰,更襯得春色搖搖,紅顏瀟瀟,他的脖頸、耳廓都被抹上了一層薄薄的緋,那顏彩靡豔濃鬱,幾乎滴血,他一時語塞,“我……我才沒有,瞎說什麼……我沒有!”
他的聲音實在太大,欲蓋彌彰,心虛緊張,本來正與戴玥衡敘舊的昭昭不禁聞聲望來,當下奇道:“學姐怎麼你了,緣何弄出這樣大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