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好學弟,學姐可沒法子幫你。她在心中道,沒瞧見那頭老虎已經蓄勢待發、躍躍欲試?戴玥衡已經預備好搖尾巴了。
他果然先一步到昭昭身邊,先同馬小桃道:“小桃,我來帶她吧。”再溫和地、輕聲細語地矮下一點身子,眉眼微微地一垂,眉宇之間就多了幾分繞指柔情,“昭昭,我們一起好不好?”
還是那句話,昭昭這兩天心情不錯。因此她沒有拒絕戴玥衡,而是笑眯眯地說,“好啊,我帶你飛。”
戴玥衡唇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玄子說的是修為高的帶修為低的,到了她這兒,就成了她帶他。不過他很喜歡這樣。說到底又有哪個郎君不愛看心上人意氣風發、光芒四射呢?遑論她確是天之驕子,也有這樣的資本。
馬小桃點了王冬,她們二人的武魂都具有飛行能力,再加上昭昭的黃金羽翼,一時間三對翅膀很是亮眼,可堪稱流光溢彩。
臨彆前昭昭瞧見王冬的臉色,隻以為他是不願見這一日的分彆,便說:“表情怎麼這樣?不過一日時光而已,況且我們倆也不會離得太遠。”又同馬小桃道,“請姐姐多關照。”言訖衝馬小桃眨了眨眼睛,這樣靈動飛揚的神采,讓那張英氣冷淡的臉都多了幾分溫柔多情。
這個“關照”,自然是關照王冬。
馬小桃聞言便笑,這是還沒開竅。然而她也沒那麼好心,這是人家的風月事,她緣何要去參與呢?且看二位郎君的造化如何吧。
“……才不是因為這個。”王冬悶悶地說。他的聲音很小,昭昭沒有聽清,再去問他時他卻沒有重複,隻意有所指地說,“……嗯、嗯……我知道,不會給馬學姐添麻煩的。你也少給戴學哥添麻煩。”
馬小桃又想笑了。等到路上,她們和昭昭二人拉開距離,她振動著鳳凰雙翼,讓振翅之聲蓋過她們言語的音量,這才問道:“戴玥衡同搖光學妹有昏約在身,這事兒你不是曉得麼?怎麼還一副苦瓜表情。”
她其實說得很是委婉,這句話再翻譯翻譯,意思就是人倆有名有份,年少伉儷,小郎君緣何要自討苦吃呢?
話雖如此,馬小桃心中卻並沒有什麼道德的標杆——在這個時代,風流是女人的桂冠與美名。古來英雌多浪子,倜儻也道是有情,當今士族青娥、身份顯赫到極致的貴胄娘子,擁有三個以上的未昏夫並不是一件稀罕事。再說昭昭與戴玥衡隻是未昏妻夫,戴玥衡尚未過門兒,這並不能算是逾矩和失禮。
況且,馬小桃也有她自己的猜測——戴玥衡雖然對昭昭多有愛敬,也並未向身邊人隱瞞昏事,卻終究沒有大告天下。這並非兒郎輩心中矜持,而是白虎公爵府也沒有把握留住這位兒媳。
戴玥衡不大告天下,和白虎公爵府不大告天下是兩碼事。譬如朱、戴兩家的聯因,那才叫一個天下皆知。連戴玥衡的弟弟昏事都有了著落、為眾人所知,他作為長男卻一直悶聲不響,這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說明昭昭是白虎公爵府的最優選,而白虎公爵府卻不是昭昭心中最屬意的那一個——至少現在是這樣;這更說明昭昭家族的門第遠遠高於白虎戴氏,高到她可以隨意地挑選一國公爵的後嗣。
她可不是什麼贅媳,而是門當戶對、高懸在上的金玉枝。
“跟學姐說說唄。”思及此,馬小桃眨著眼睛同王冬道,“學弟放心,我的嘴巴很嚴,絕不會透露出去一星半點兒。”
王冬正有此意。這些沉重的心緒在他胸口積壓著沉澱,而他平日裡更是找不到任何人說——他總不能跟昭昭說吧?那家夥木頭一個,什麼寶樹淑女,他看分明是不通情[^]_[^]愛的木雕娘子。
他猶豫著,斷續地開口:“戴氏男固然與她有昏約……不過那幾乎是長輩的戲言而已。她們……”他頓了頓,繼續道,“連昏書都沒有。這並非我因自身情緒而歪曲事實,她們之間的昏事,確實隻是口頭玩笑而已,連約定二字都當不上。”
這果然與馬小桃心中所想相契合。果真如此。她了然道:“那你和搖光學妹又是怎麼回事?霍雨浩說,你們倆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嗎……”他的目光似乎微微地空洞了起來,絢爛的粉藍眼眸也為此蒙上一層濛濛的霧影,“我與她年少相識。昭昭……她比我大了兩歲,似乎自打出生起我們就在一起了。”
事實是記不得了。關於十歲以前的記憶總有些模糊,他依稀記得他的哪一位長輩曾說,她們倆是一對佳偶天成,再這樣相知相伴地成長下去,指不定會成就一對璧人愛侶。他所有的年少慕艾,所有對於如意娘子的遐想全部與她相關。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所有的夢境之中,紅燭高堂,未來執手,都被刻印過她的影子。
是她帶著笑的影子,卻記不得是哪一場夢境,她握著他的手笑,她說七郎……七郎。這是他的小字。她說,我在這裡,七郎,我不會放開你的手的。
戴玥衡是他始料未及的變數,就這樣突兀地闖入她和他的生活,闖入他心中這個隻容二人的小小世界。而王冬其實明白,戴玥衡不會是唯一一個闖入者。
英姿勃發,鮮衣怒馬,這個年紀的郎君不會不膽怯曖昧地看她,她是如此高傲,強大。她的美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籌碼。他從前隻想,管多少郎君暗許芳心,她都對他們眉目淩淩,姿容冷麗,隻對他,也隻為他彎那一點笑意。他從前遠沒有現在貪心,那時候他隻想,這就夠了。
後來他明白,那其實遠遠不夠。
大抵兒郎的相思與愛慕總是這樣貪婪又自私。然而這顆心足夠純淨,因此可以說它甘美,更因此顯出一點可憐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