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辭點點頭:“正是郭姑娘的那一句師父。要知曉,郭姑娘乃大將軍之女,天不怕地不怕,能讓郭姑娘心服口服之人,這世上不超過三人,而人主必是其中之一。”
喻裴樨笑了笑:“文辭先生果是有大智慧之人,請起罷。”
阮文辭長身而起,深深的看著喻裴樨,與方才分析之時的鎮定全然不一,目光微微波動著,喉結急促滾動兩記,聲音莫名有些顫抖:“人主還活著,活著……”
喻裴樨挑唇一笑:“是啊,寡人還活著,你們也要好好的活著。”
話說到此處,郭恬突然皺眉道:“師父,有人進了園子。”
三個人之中,喻裴樨毫無內力,阮文辭乃是實打實的文人,郭恬才是那個武力擔當,她閱曆雖淺,卻十足機警。
喻裴樨蹙眉道:“勞煩文辭先生躲一躲。”
阮文辭沒有廢話,點點頭,立刻繞進了內間躲起來。
踏踏踏……
果然是跫音,已經到了屋舍跟前。
叩叩——
敲門聲伴隨著裴雪荼的嗓音:“樨兒,你可在?”
喻裴樨整理了一番衣著鬢發,讓自己看起來毫無破綻,對郭恬抬了抬下巴,郭恬點點頭,走過去開門。
裴雪荼拔身而立,負手站在門外,舍門一開,他的目光立刻掃視了一圈屋舍,不知是不是喻裴樨太過小心謹慎,隻覺裴雪荼似乎在尋找甚麼。
裴雪荼走進來,大有直接入內室的意思,阮文辭藏在內室之中,喻裴樨立刻借著倒茶的動作攔住對方,將茶盞放在外室的案幾上,笑得一臉乖巧:“爹爹,飲茶。”
裴雪荼看了一眼茶盞,沒有多說,展開雙手寬袖,在外室的案幾前坐下,端起茶盞輕輕的呷了一口,幽幽的道:“樨兒的茶藝,真是愈發長進了。”
喻裴樨搗茶的動作一頓,笑道:“爹爹謬讚了。”
裴雪荼放下茶盞,突然道:“樨兒,你這屋舍中,怎會有血腥味兒?”
郭恬下意識攥緊雙手,小姑娘已然開始緊張,驚訝於裴雪荼的敏銳。
喻裴樨則是鎮定的道:“不瞞爹爹,其實樨兒出去遊頑之時,不下心落馬摔傷了身子。”
“可請醫官看了?”裴雪荼追問。
“已然包紮了起來,一點子小傷,爹爹不必掛心。”
裴雪荼卻道:“落馬怎麼能是一點子小傷?快讓爹爹看看。”
喻裴樨可不能叫他查看自己傷口,畢竟他後背的傷口並不是摔傷,而是兵器的割傷,裴雪荼這個老狐狸老奸巨猾,他必能一眼看出端倪,彆說是看出端倪,就連是甚麼兵器割傷的,他亦可以一清二楚。
裴雪荼執意要查看寶貝兒子的傷口,擺擺手道:“都退下。”
女官丹蔻應聲:“是。”
說罷,對郭恬道:“郭娘子,請罷。”
郭恬焦急的看向喻裴樨,喻裴樨給她打了一個眼色,讓他不必驚慌,郭恬這才聽話的退了下去。
一時間,外間隻剩下裴雪荼和喻裴樨二人。
裴雪荼動作溫柔,退下喻裴樨的外衫,又小心翼翼的將他輕薄的裡衣一同退下,雪白的裡衣,映襯著喻裴樨猶如凝脂一般的肌膚,一看便知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完全沒有經過風吹日曬,那皮膚比一般的娘子還要嬌貴。
裡衣脫落下來,裴雪荼一眼便看到了喻裴樨背上的傷布,完全不需要解開傷布,素色的傷布上陰出星星點點的鮮紅。
裴雪荼不由眯了眯眼睛,臉色落下,眼神中氤氳著一股陰鷙,顯然,喻裴樨受傷不輕。
“嘶……”喻裴樨急中生智,浮誇的痛呼一聲,回身抓住裴雪荼的手,故作撒嬌的道:“爹爹,疼得緊,好不容易包紮起來,要不然……便彆看了罷?”
撒嬌可是撒手腳,喻裴樨已經摸透了裴雪荼這個血屠夫的為人,隻要寶貝兒子一撒嬌,百試百靈。
果不其然,裴雪荼並沒有強求,而是慢條斯理兒給喻裴樨套上裡衣,為他仔細的係上衣帶。
“好生將養,”裴雪荼道:“仔細勿要落下病根兒,真真兒是一刻看不到,你便弄得一身是傷,不叫人省心。”
他說到此處,頓了頓,仿佛不經意的問道:“樨兒,為你包紮的醫官是甚麼人,為父看這包紮的手藝,仿佛是南喻的習慣。”
喻裴樨含糊的道:“是麼?樨兒並未注意,那醫官包紮完便走了。”
裴雪荼點點頭,繼續給他套上罩衫,同樣仔細小心的係好帶子,似乎生怕碰疼了他的傷口,又道:“樨兒你知道麼,其實你往日從不與爹爹撒嬌。”
喻裴樨難得怔愣了一記,眯起眼睛,稍微一抬頭,立刻撞上了裴雪荼微微含笑的目光,那笑容彆有深意。
裴雪荼傾身在他耳邊,似乎在說隻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悄悄話:“故而……你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