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裴樨目光一緊，他根本無需打開罐子，已然知曉這是何物。

——骨灰！

是喻裴樨自己的骨灰。

在營救阮文辭之時，喻裴樨曾見過這個將軍罐，罐子便是骨灰壇。

喻裴樨略微吃驚的看向裴雪荼，那個突然殺出來劫車的黑衣人隊伍，是裴雪荼安排的？裴雪荼截下了自己的骨灰？這是為甚麼？

還有日前，裴雪荼分明可以將自己的屍身碎屍萬段，拿回來孝敬北梁人主，他偏偏沒有這樣做，甚至厚葬了自己的屍身。

今日他又冒著被北梁人主發現的危險，去截自己的骨灰，這到底是為了甚麼？

如此說來，自己能成功帶著阮文辭殺出重圍，那些給自己解圍的黑衣人，同樣是裴雪荼的人？

“樨兒，”裴雪荼道：“你心中有許多狐疑，對麼？正如同為父一般。”

裴雪荼說罷，準確地看向阮文辭藏身的方向，朗聲道：“出來罷，阮相。”

喻裴樨瞬間戒備，裴雪荼幽幽的道：“我若動手，你藏在哪裡亦是徒勞，阮相是個聰敏之人，你我大可以省省氣力。”

踏踏踏……

是輕微的跫音，一個身材高挑瘦弱的書生從內間轉出來，正是方才躲藏起來的南喻國相——阮文辭。

阮文辭方才在內間，將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的目光在錦盒上一攏，拱手彬彬有禮的道：“多謝裴太尉。”

“何謝之有？”裴雪荼問。

阮文辭道：“裴太尉護我人主骨灰周全，此恩，文辭萬死難報。”

啪——

裴雪荼將一把匕首扔在地上，平靜的道：“無需萬死，今日你自儘在此便可。”

阮文辭麵容鎮定，隻是看了一眼那把匕首，喻裴樨噌的一聲站起身來，大步走到阮文辭麵前，將他護在身後。

裴雪荼看到喻裴樨的舉動，不悅的蹙了蹙眉，很快冷靜下來，嗓音低沉又冰冷：“不對麼？今日死是要死，明日死亦是要死，喻萬年丟了骨灰，若他知曉阮相還活著，必不可能放過阮相，連你們自己人都容不下阮相，阮相苟活下去，還有甚麼意義？不如……”

裴雪荼口中吐出最冷漠的言辭：“不如早早了結，也免得連累旁人。”

說著，看了一眼喻裴樨，他的意思很明顯，若是叫人發現喻裴樨窩藏南喻國相，這罪名足夠大辟砍頭了！

喻裴樨一改偽裝的紈絝姿態，眯起眼睛，沉下聲音，分明是個身材羸弱纖細的少年姿儀，卻透露著一股不可違逆的威儀。

喻裴樨道：“若我執意要保他呢？”

“你要保他，樨兒？”裴雪荼似乎已經忽略了阮文辭，根本沒有將他看在眼中。

“正是。”喻裴樨篤定的道。

裴雪荼緩緩搖頭：“這是不可能之事。當今天下，南喻覆滅，喻萬年野心勃勃想做喻侯，彆說人主不要阮文辭的腦袋，單單一個喻萬年，便不可能放過他……死，是他最好的歸宿。”

喻裴樨剛要反駁，他的話還未能出口，裴雪荼抬起手來，輕輕撫摸著錦盒之中，簡陋的將軍罐，話鋒一轉，道：“但倘或是樨兒你提出的要求，我裴雪荼縱使摧身碎首，亦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