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人主梁馨德雖不識得阮文辭,但聽喻半年一喊,竟然嚇得一個激靈,噌的站起身來,差點喊出“護駕”二字。
梁馨德狐疑的道:“你就是阮文辭?”
阮文辭平靜的長身而立,道:“正是文辭。”
“人主!”喻半年激動的道:“人主,阮文辭突然出現,一定有詐!還請人主明鑒啊!”
阮文辭淡淡的道:“使者何出此言呢?你我都是南喻使者,隻不過入京途中出現了一些偏差,文辭險遇刺客,死裡逃生,幸得太尉收留,今日才能見到人主。”
他說著,竟一撩雪白的衣擺,屈膝跪在地上,拱手道:“阮文辭願歸順人主,然,盼望人主滿足文辭一個條件。”
“你願歸順?”梁馨德大吃一驚。
梁馨德一直想要除去阮文辭,並非阮文辭沒有能耐,而是因著阮文辭素來以直道事人,對南喻人主忠心不二,又如何會改投北梁呢?這樣的能人異士留著就是禍患,若不歸順,還不如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但如今,阮文辭口口聲聲要歸順北梁,梁馨德如何不吃驚,如何不納罕?
阮文辭道:“文辭願歸順人主,隻希望人主……冊封文辭為喻侯。”
“不可!萬萬不可!”喻半年大吼:“人主!有詐!有詐啊!阮文辭不會歸順人主的,他心中心心念念都是我的那個侄兒,阮文辭昔日裡乃是喻裴樨的知交好友,他絕對不會真心歸順人主的,一定是詭計!無錯,定然是詭計,人主,你可萬勿輕信了阮文辭,阮文辭素來詭計多端,人主,你可不能冊封他為喻侯啊!”
喻半年叭叭叭說了這麼多,其實最後一句才是重點,畢竟這喻侯是他心心念念的爵位,就差最後這麼一哆嗦,若是換了旁人,豈不是給他人做嫁衣?
喻裴樨站起身來,笑眯眯的道:“喻半年,看你說的?人家阮文辭是至交好友,那你還是親叔叔呢?本衙內嘗聽說一句話,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你們這血裡的親緣,豈非更不值得人主信賴?一個好友,一個血親,你是如何腆著臉開口的?”
喻裴樨言辭直白,說出來的話十足羞辱,但偏偏很是符合喻裴樨這個紈絝衙內的身份,玳瑁殿中羣臣一聽,均是哈哈大笑起來,仿佛看猴子一般看著喻半年。
喻半年臉上無光,吭吭唧唧的道:“人主!人主明鑒啊!小人真心歸順,天地可鑒!人主……”
不等他說完,喻裴樨搶道:“你是真心歸順,憑甚麼說阮文辭不是真心歸順?都是空口白牙,人主憑甚麼要信你?”
“這、這……我、小人……”喻半年說不過喻裴樨,他說一句,裴樨打斷一次,急得他支支吾吾。
就在此時,裴雪荼長身而起,他的語氣平靜鎮定,甚至不帶一絲多餘的感情,朗聲道:“人主,卑臣願用向上人頭,為阮文辭作保。”
他的話音一落,玳瑁殿轟然響起一片嘩然之聲。
便是連喻裴樨亦吃了一驚,詫異的看向裴雪荼。
兩日之前,裴雪荼帶著骨灰來尋喻裴樨,他似乎點明了甚麼,但又似乎沒有點明甚麼,隻是答應下來,力保阮文辭。
喻裴樨沒想到,他力保阮文辭的方法,竟是如此!
梁馨德道:“哦?太尉竟願意為文辭先生作保?”
“正是,”裴雪荼道:“文辭先生雖為南喻之人,但文采出眾,乃不世出的名士,若文辭先生歸順我大梁,大梁如虎添翼,卑臣先恭賀人主,喜得人才!”
他說罷,又緩緩的開口,有條不紊:“既一定要冊封一個喻侯來治理安撫南喻,為何放著文辭先生這般的人才棄之不用?都是南喻之人,難保誰的忠心,便比誰多一分。再者,文辭先生素有賢良名望,而這些書生名士,最重名聲,因而卑臣以為,冊立文辭先生為喻侯,利大於弊。”
“人主!人主!”喻半年到嘴的鴨子要飛,哪裡肯鬆嘴,高喊著:“小人忠心耿耿!小人發誓,小人願意效忠人主,否則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梁馨德被他吵得頭疼,又覺得裴雪荼說的有些道理,喻半年這個德行,若是封了他做喻侯,萬一無法安撫南喻百姓,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喻侯這個爵位?
然,阮文辭能力過於出眾,若是將他冊封為喻侯,假以時日,阮文辭反了自己該當如何?
一時間,梁馨德也權衡不下,便道:“這樣罷,既然二人都想冊封喻侯,寡人便觀察二位經月,一個月之後,再做定奪。”
阮文辭規規矩矩的拱手道:“謝人主恩典,文辭定不負人主所望。”
對比起文辭先生的雅致與得體,喻半年顯然不夠看太多了,他狠狠鬆了一口氣,還有轉換的餘地,險些一屁股跌在地上,狼狽的爬起來謝恩。
喻半年算是發現了,這個朝廷之中,裴雪荼的話,便是半張聖旨,梁馨德也要考慮他的意見,喻半年想要當上喻侯,必須巴結裴雪荼才是。
他的目光賊溜溜的轉動著,瞥斜了一眼裴雪荼,人群簇擁著裴雪荼,敬酒的臣子數不勝數,根本輪不到喻半年這個外來之人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