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郭恬又道:“你去安排一下,這些仆者全都要留在府裡,帶他們先去驗傷,再吃些好的。”
“是,師父!”
喻裴樨自行離開園子,往裴雪荼的院落而去,正巧看到幾個仆者正在往園子裡源源不斷的運送餐食,應該是準備布膳,於是唇角掛上一抹笑意,來了主意。
裴雪荼聽了仆者的稟報,知道喻裴樨又出去“鬨事兒”了,但他心裡並不把這些當做鬨事兒,一點子也不擔心,反而讓仆者下去。
沒過一會子,便是傳膳的時候,仆者們源源不斷的將膳食端進來,隻見最後一個端著湯羹的,是一個年紀十六七歲的少年,身材修長纖細,帶著一股子羸弱的翩翩公子之風,不正是裴雪荼的寶貝養子麼?
喻裴樨親自端著湯羹走進來,他今兒個在外麵惹了事兒,喻半年絕不會善罷甘休,因此這事兒還需要太尉府出麵擺平,喻裴樨想著,既然需要裴雪荼幫忙,自然要給他些個甜頭,於是便“殷勤”的端著湯羹進來。
哪知……
裴雪荼見到他端著湯羹進來,非但沒有一點子歡心,反而瞬間撂下臉子,英俊硬朗的麵目冷若冰霜,陰霾一片,冷聲道:“是誰讓少郎主端湯羹的?”
嘩啦啦——仆者們嚇得跪了一地,連連磕頭:“太尉明鑒!太尉明鑒!小人們不敢!”
喻裴樨道:“不乾他們的事兒,是我自己個兒要端的。”
裴雪荼看向喻裴樨的眼神瞬間柔和下來,仿佛變臉一般,道:“樨兒,燙著沒有?”
“自然沒有。”喻裴樨雖曾經貴為南喻人主,但從小並不養尊處優,這點子小事兒還是能夠的。
裴雪荼走到他麵前,伸出手來,將喻裴樨的手掌捧在寬大的掌心之中,仿佛明珠珍寶一般。
喻裴樨不喜旁人的觸碰,但今日是例外,畢竟他難得“有求”於裴雪荼,自不好甩臉子,硬生生克製住,便由著他這樣捧著自己的雙手。
裴雪荼的聲音那帶著一絲低沉,道:“樨兒,你這雙手,可以按劍握刀,可以舞文弄墨,亦可以侍弄花草,或者乾脆使喚銀錢財幣,然,絕不能做一星半點子的粗活兒。”
“為何?”喻裴樨下意識問出口。
裴雪荼看著他,回答的十足自然:“自是因著爹爹心疼。”
喻裴樨:“……”權當寡人沒問……
喻裴樨岔開話題,道:“其實,我有一件事情想與爹爹說一說。”
裴雪荼揮手:“都下去罷。”
從者紛紛退下去,裴雪荼這才道:“鴻臚寺客館之事兒罷?”
喻裴樨眼皮一跳,自己剛回府來,沒成想裴雪荼的耳目竟如此靈光,已然聽說了這事兒。
喻裴樨道:“那喻半年欠打。”
他說著,補充了一句:“是他先打我的。”
果不其然,裴雪荼的臉色瞬間黑下來,也不問真假,森然冷笑道:“喻半年是甚麼東西,竟也敢對我裴雪荼的人動手了。”
喻裴樨添油加醋:“是了,他不將咱們太尉府看在眼裡,我也隻好教訓教訓他。”
裴雪荼一聽“咱們太尉府”,那森然的冷笑瞬間劃開。
喻裴樨敏銳的觀察到他的表情變化,再接再厲道:“上次你不是說……文辭先生知曉的,你要知曉,文辭先生不知曉的,你亦要知曉麼?這件事兒,文辭先生便不知曉。”
“嗬嗬……”裴雪荼終是笑出了聲兒來,雖隻是淺笑,但大有開懷的意味,道:“樨兒安心,不過是打了喻半年,爹爹替你擺平。”
搞定,喻裴樨站起身來:“那便有勞爹爹了。”說完,卸磨殺驢,施施然的離開了園子。
裴雪荼無奈的搖搖頭,隨即收攏了唇角的笑意,重新換回一行冷臉:“既然來了,進來罷。”
吱呀——
屋舍大門被推開,神策軍左軍指揮使嚴崇,恭敬入內,叩首道:“拜見太尉。”
“說罷。”裴雪荼雙手扶著一隻湯羹的大豆,來回的擺放,最終將那隻大豆擺放在案幾的正中間,正是喻裴樨親自端進來的那隻。
嚴崇有些為難,最後還是低聲道:“太尉,今日早些,卑將在客館附近,正巧看到衙內教導他身邊丫鬟打傷喻半年的招式。”
“招式?”裴雪荼挑眉。
嚴崇篤定的沉聲道:“衙內傳授的招式,乃是南喻皇族的刀法白雪陽春,在此之前,卑將隻見過一人習用,那便是已故南喻人主……喻裴樨。”
裴雪荼的眉心微微蹙起,他似並不意外,卻在思量甚麼,過了良久才沉聲道:“此事斷不可外傳,爛在心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