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幾乎不認識了的孔明先生。他談笑間將天下芸芸眾生之興亡、四方諸侯的之勝敗一一判定,仿佛世間萬物已無他不可知之事。那份幾乎是憑空多出來的狂傲氣勢讓趙雲覺得熟悉——像極了獨自麵對曹操大軍的自己。
他的戰場在趙雲無法企及的地方,雖然不見刀兵,卻比幾十萬大軍更加凶險。
但他一定會贏。
因為他是臥龍。
荊州有童謠。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
孔明也像從未見過趙雲那樣看著他。
“將軍也是我從未見過之人。”
他咬著唇打量著趙雲衣袍裡露出的斑斑血跡,皺著眉,“但我發誓,今後絕不讓將軍再陷入這種險境。”
他眼裡透著決絕的自信。
“那就讓我跟先生一道去東吳,保護先生。”
趙雲毫不示弱的看回去,要比誰眼睛亮趙雲可不怕。
“我不需要保護,江東的軍營比這裡安全的多,將軍當務之急是調養身體以待決戰之日。”
“區區皮外傷何足掛齒。”
“主公也需人保護。”
“有二哥三哥在,還需要其他人嗎?”
孔明歎了口氣,“我一介書生隻身過江,東吳才不會戒備,我才好遊說吳侯。”
趙雲不說話。
對付渾身是嘴的人,不說話就是最厲害的武器。
孔明搖著頭,又笑了笑,走到營帳的一角,拿出一隻白紙糊成的紙燈,頂上和四壁都被密封,隻有底部開口的支架裡盛放了一塊火絨。他把燈舉到趙雲麵前。
“請將軍點燃絨布。”他並不解釋,隻是溫和的笑了笑。
趙雲不明白孔明要乾什麼,他沒見過這種樣式古怪的燈。
(先生的營帳裡他沒見過的東西多了)
他隻知道一旦那人開始轉換話題,自己就徹底失去了主動權,接下來對方一定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去東吳。他好奇那辦法,所以他苦笑了一下,點燃了火絨。
紙燈漸漸鼓起。
漸漸升空。
“自小寒之日起十日內,煩勞將軍在南屏山附近留一葉輕舟,但見此燈飛,著令此船速載我渡江。我的性命全在這條船上,將軍可記住了?”
孔明一麵說一麵露出得意的笑。
我的性命都在你手上。
你留在夏口才能救我。
該做的事和想做的事自相矛盾,趙雲鬱悶的一塌糊塗。他哭笑不得的看著孔明,終於連痛都忘記了。
孔明上船的時候江風大,卷的他的衣袍獵獵作響,好像趙雲鎧甲上的披風。
主公在哭,最近主公鹽吃的多了,遇上點兒事就淚水漣漣。
孔明隻回頭看了看江岸的山丘,恬淡的笑,向主公道珍重。
趙雲隻覺得他一旦走到江上,就與天地同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