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傅與安視線落回麵前人身上,發現她不知何時哭了,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們待你那麼差勁,眼下出了事於你是解脫,為何還會傷心?”傅與安無法理解,在他看來那種人死有餘辜,更何況這隻是他隨便尋的一個理由。
事實上,他不過是暗示了幾句,想必那家人現在日子不會好過。
澤蘭抱膝蜷在床榻上,淚珠順著臉頰一路滾落,懸在白皙的下巴尖,聞言仰頭看著他,道:“阿娘他們是待我不好,可、可若沒了他們,那我便徹底沒家了,我還能去哪裡。”
傅與安對上她的視線,良久,歎了口氣。
他念在這人救了自己一命,且把自己弄得慘兮兮的,乾脆順手把人帶到上京,也算助她逃離火坑。
原本是想等她醒後給一筆銀子讓她離開,可眼下他突然改變了主意,自己這麼大個府還怕養不活這麼個小女娘嗎?
“怎麼沒地方去,我這府邸不大,多住你一人還是綽綽有餘。”
“啊?”澤蘭怔愣住,連哭都忘記了,“你、我,我可以嗎?”
“有何不可。”
澤蘭莫名其妙就在這裡住下了,她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便主動要求以丫鬟的身份留下,傅與安對這些無所謂,自然應允。
——
府裡多了個人對於傅與安來說,唯一的變化就是耳根子沒以前清淨了。
“王爺!”
他正想著,抬頭便看見澤蘭興衝衝地走過來,懷裡還抱著什麼東西,隔得太遠看不甚清。
待走近了才發現,澤蘭懷裡抱著一盆常春藤。她也不找帕子裹著,就直接把沾泥的花盆抱在懷裡。
傅與安下意識皺眉,把手裡的筆放下,清了清嗓子道:“你這又是做什麼?”
這人剛才端了碗蓮子羹過來,嘰嘰喳喳半天才離開,沒想到才半刻又回來了。
傅與安看著澤蘭直接把懷裡的盆栽放在自己的書案上,忍不住扶額伸手嫌棄地把常青藤推遠:“拿走。”
“王爺,你這書房太單調了,這常春藤即可以淨化空氣又可以舒緩心情,擺在這裡剛剛好。”澤蘭一邊說著一邊把花盆推回去。
這還沒完,她這裡瞧瞧那裡晃晃,乾脆利落地把半掩的窗戶全部敞開,嘴裡念念有詞:“王爺,你就這點習慣不好,總喜歡悶在屋裡,這樣是不行的,得經常透氣身體才會好。”
在府裡伺候的人都知曉,攝政王不喜把窗全部打開,自然沒人敢犯這個忌諱,隻要有王爺在的屋子,窗戶都是半掩著的。
可澤蘭偏偏大逆不道地把窗全推開了。
傅與安看著倚在窗邊,身著一身綠衫笑的明媚的澤蘭,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脾氣太好了,才讓這人順杆子爬到頂上去。
“你……”
澤蘭眨著一雙無辜的圓眼:“王爺要說什麼?”
算了。傅與安心裡的氣一下泄了,擺手道:沒什麼,這窗開著也挺好。”
“王爺,你字寫的可真好看!”澤蘭吹了會兒風,還是沒有要離開的跡象,反而小步小步挪到傅與安身側,自以為沒人注意。
傅與安早就看到她的小動作,睜隻眼閉隻眼權當看不見,不曾想這人一點也沒有自己是偷看的自覺。
“可想學?”傅與安看出她眼底的渴望。
澤蘭眼一亮,隨即又迅速暗淡下來,道:“我、我不識字。”
傅與安眉微挑,隨後想到她的經曆又覺得正常。剛才還活力滿滿的人這會兒和蔫了的小草沒兩樣,他莫名覺得刺眼,於是說道:“我教你識字可好?”
澤蘭最擅長順杆子往上爬,聞言方才的蔫巴勁兒不見了,一雙眼睜的圓溜溜的,嘴角瘋狂上揚,脆生生說道:“王爺你真好!”
同以前村裡人說的那種喜怒無常的王爺根本不一樣,尤其是那什麼攝政王,聽說殺的人可多了,整個府裡都是死人的血。
她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讓傅與安鬆了口氣。
其實,他有時還挺佩服餘澤蘭的,她心思單純,也不記仇。不管是在餘家村還是在自己的府裡,她總是努力地活著,好像沒有什麼能夠真正把她打倒。
不過,傅與安一想到若是教她識字,恐怕日後是難有清靜日子了,不免有些後悔話說早了。
“王爺,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教我?”澤蘭一臉迫不及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恨不得現在就拿筆認字。
傅與安嘴角微抽,道:“現在也可以。”
話音剛落,澤蘭便已經自顧自伸手拿了根毛筆,蹭到傅與安身旁擺好姿勢,一臉躍躍欲試。
傅與安無聲歎了口氣,往後麵挪了幾步給澤蘭騰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