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不說話了，準備上床先睡覺。

闕搖卻繼續追問，“這裡都是一樣的老建築，你以前沒有來過這裡嗎？”

“誰沒事會來後院走？”宋慶不想搭理闕搖，蜷縮身體睡在了裡側。

闕搖卻若有所思，這裡是後院嗎？自己走過的那些逼仄複雜建築難道都是後院？或者自己還沒有見到真正的宋家彆墅？

想來也是，哪個正經人會用這麼有壓迫感的房間招待客人。

過高的圍牆，過於茂密的樹林，過於複雜的道路，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

闕搖本來不想睡，但她實在太困了。

這幾天完全沒有睡好，神經始終處於緊繃的狀態，等到天色一黑，她的眼皮自然而然就黏在一起，倚在床頭直接睡著，等到半夜聽見聲響時，闕搖才忽然驚醒。

她看看四周，一片漆黑，隻有磨砂玻璃那裡透著一點暗淡的光，但依舊伸手不見五指，那點光毫無作用。

因為窗子鉸鏈斷裂，所以闕搖是用衣帶纏住邊緣才勉強將窗子合攏，此刻不知道為什麼，窗子又打開一個縫隙。

四周沒有一點聲音。

闕搖雙手摟在身前，懷疑是自己太過於警覺，才會驚醒。

她最近本來睡眠就不行，進了宋家宅子之後，無論走到哪裡，闕搖總覺得背後有人在看著自己，不是一個，而是一群，可是轉頭卻又什麼都看不見。

在宋家，天空是很小的一塊，被烏黑的簷角分割成一截一截，樹木太高太茂密，遮擋了本來就不多的光線，漆黑的磚石牆麵上是彌散不開的水汽，摸著濕漉漉的，長滿青苔，走在院子裡，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這裡就像一個大號的地下室，一樣的陰暗潮濕無可逃脫。

闕搖按住頭，她能感覺到兩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再年輕的人也經不住這種折騰，就算心理還能承受，但是身體卻已經發出警告。

還是睡吧。

就算睡不著也要閉上眼睛嘗試睡覺，養精蓄銳以便白天保持清醒頭腦。

闕搖在心裡不停默念，不要放棄不要放棄不要放棄不要放棄！

我努力了這麼久不是為了關進奇怪的房子裡成為彆人衝喜的工具人！

闕搖準備繼續睡，卻摸到一邊的床鋪是空的。

宋慶不見了。

她睜開眼，忽然明白自己聽見的聲音是什麼。

是腳步聲，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窗子外麵又傳來一陣聲響，闕搖躺在床上側過頭去看。

院子沒有燈，但是今晚的月光足夠明亮，所以闕搖能看見窗外的影子，晃晃悠悠，像是人，正隨著風左右搖晃。

她腦子懵了半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聽見門鎖打開的哢噠聲，才猛地閉上眼，找回失去的思維。

窗外的影子好像，好像沒有腳！

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闕搖麵前，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是宋慶，但又不是宋慶，聲音更乾脆更堅毅，沒有宋慶那種怯懦的感覺，“我知道你醒了。”

闕搖沒有睜眼，她能感覺到麵前人的影子投射下來，落在自己的眼睛上，是比剛才更深的黑暗。她還能感受到麵前人的呼吸，溫熱，平緩，是活人。

但是她沒有忘記飄在窗前的人影。

闕搖控製著自己的呼吸、表情、動作，想象自己已經睡著。

這一招她對趙彩玲用過很多次，高中時，趙彩玲不喜歡看著自己學習，闕搖就假裝睡著，半夜起來偷偷看書。

她確實聰明，但是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不看書就能考出好成績。

闕搖隻能利用趙彩玲睡覺的時間爭分奪秒學習。

夜裡微弱的燈光，是她十八歲璀璨而明亮的希望之火。

她曾經滿懷期待，卻最終遍體鱗傷。

衣服摩挲的聲音響起，宋慶似乎放棄了觀察闕搖，選擇從另一邊上床睡覺。

闕搖一直在聽，直到周圍都安靜下來，又過了很久，她才悄悄睜開眼。

宋慶在麵前對她微笑。

“我就知道，你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