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來,直勾勾盯著紙上痕跡看了一會兒,出了口氣,聽著似乎是聲歎息。
然後順手把紙扔進神秀塔她堆放雜物的地方去了。
她很少留著沒有用的東西,那堆雜物不多,能看到裡麵還有一兩張這樣的紙。
她又修煉了一會兒,再睜眼已經是深夜了。
樓下有人停留,雖然並沒有掩飾行蹤,但此時夜色正濃,萬籟俱寂,根本不是走親訪友的時候,沐寒還是被激起了防備。
神識掃下去,沐寒眉頭一跳。
外麵逗留的那個人,是談妗。
談妗坐在樓下的草地上,垂著頭,抱著膝蓋,不知道在乾什麼——可能什麼都沒乾,單純在發呆。
她大半夜在樓下發什麼呆?回屋裡不更好嗎?
沐寒覺得她這舉動反常得很。
不過想想談妗偶爾也會有點怪脾氣,做一些旁人無法理解但也不會乾擾到旁人的事情。
這或者可以說是矯情與任性,又或者是講究,大抵是名門養出來的閨秀所獨愛的傷春悲秋。
沐寒也就沒管。
可能是心情太好又或者太不好,想吹吹夜風吧。
青虎宿這邊,二月份的夜風雖然有點冷,但不硬,不很傷人,談妗是修士,更不至於因為吹點冷風就病了。
沐寒把許久沒翻的煉丹的手記取出來,溫習回顧了一番,然後取出了她當年從正在搬家的葉記那裡買來的丹爐。
這些年她主要靠煉丹來維持開支,手是從沒生過,但除卻幾種售賣的丹藥,餘者她多是成功一兩爐就再沒煉過了。
她打算挑個不怎麼熟的丹方,練一練之前比較忽視的手法。
等半個多時辰後,沐寒已經可以撒手等著出丹的時候,她站起來活動手腳,卻發現談妗還在外麵呆著。
不是在外麵睡著了吧?
不太可能。
沐寒開始覺得,事情或許有些不對頭了。
她把丹爐扔在一邊讓它在火上自己慢慢養著,兩步跨到窗邊,推開窗子往下麵看去。
窗子打開的撞擊聲,在黑夜裡十分鮮明,出現在這闃靜無人的時候也該當具有相當強的指向性,但底下的人卻像沒聽到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沐寒向下看去,正好發現談妗在這扇窗子的前方偏左的位置,背對著小樓坐著。
她穿著沐寒第一次見她時穿過的那件法衣,依舊和半個時辰前一樣埋著頭,手臂抱著腿,背影在夜風中顯得脆弱而單薄。
是真的狀況不對。
沐寒心裡直打鼓。
她生平最怕碰見這種事。因為就如伯賞不懂得怎樣給人喂招,她也完全不懂得如何寬慰一個情緒不對的人。
要是因為男女之間的問題而情緒不對,那她就更抓瞎了。
而事情發生在談妗身上,沐寒覺得根本不用想,肯定還是她那個表哥牽帶出來的問題。
上回談妗在傳道院揪著沈玉萱大鬨了一通,後續好像也沒再額外發生什麼事。
沈玉萱還是不尷不尬地撐著一張和氣又無辜的麵孔混在外門,但人緣和風評顯然也比不上從前了,而那個叫劉易府的內門修士似乎對此毫無反應。
倒是沈玉萱身邊關係特彆密切的、和談妗因為沈玉萱而數次發生衝突的幾個朋友,在事情發生後疏遠了三四個。
沐寒在某天,還罕見地看見了談妗和其中一位心平氣和地麵對麵說話。
說的什麼沐寒沒留意。
但談妗處境變好了是顯而易見的。
要知道那個和談妗在竹林裡說話的人,就是那天跑到青虎宿來,和談妗直接動上手的兩個女修之一。
那回事情發生後不久,沐寒就去白風穀了。
她以為談妗的感情問題至少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但今晚看來,這事很可能還是一筆壞賬,一團亂麻。
沐寒不知道該怎麼做。
但又覺得扔談妗一個人在外麵不好。
正為難間,一個想法如火花般突然在她腦海中閃現。
談妗她……
該不會是上不來了吧!
她之前沒有立刻感覺出外麵的人是談妗,還是用神識看了才知道的。
——她根本沒感覺到熟悉的靈力氣息。
沐寒在心裡對談妗說了句抱歉,神識湧過去細查,發現談妗此時果真幾乎與凡人無異,全身上下簡直找不出一點靈力來。
而且,她……還受傷了。
沐寒沉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