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味道這麼怪的嗎?怎麼聞著像藥……還是烤糊了的。”柳仙看了一圈,道:“粉衣服那個是嗎?新來的?”
“是她。”沐寒身體微微後仰,讓柳仙看到她左邊不遠處的那個陌生女修:“今天剛來的,住我斜對麵,離你也很近。”
柳仙的注視,那個女修就完全沒察覺到了。
“味道很怪嗎?我覺得挺好聞的啊。”看著柳仙直皺眉的樣子,沐寒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柳仙停頓了一會兒,道:“現在能聞出花香了,但我總覺得有股子藥味兒在裡麵。”她低聲說了一句,隨後又道:“可能是我今天聞多了藥材,鼻子裡有點不靈光。”
沐寒直覺事情可能不太簡單,但看柳仙不想多說,就沒再追問了。
潘姐買了兩塊料子。
都是很普通的料子,一塊兒淺紫色,一塊兒淺藍色。她笑著跟沐寒說,因為怕被太多人看出來她穿的衣服的接線和針腳都很彆扭,她已經有好久沒買過顏色這麼淺的料子了。
從潘姐那裡取回了針線盒後,沐寒在窄間內打坐修煉了一夜。次日早上,她神清氣爽出門打算吃個飯,便看見斜對門的女修士拿著一卷紗料從過道儘頭走過來,回了屋。
…….不買鋪蓋的嗎?
也可能是一會兒還出去一趟買?
——可是明明能一趟搞定的事情為什麼要折騰兩趟?
煉氣期修士力氣都與修為有關,而且就算是剛入門的修士,氣力也稱得上是凡人裡的大力士,這點是不分靈根不分男女的。當然金土靈根的修士力氣普遍更大就是了。
她一個人完全可以抱著所有必需品回來啊……
沐寒不明白了。
不過,她這麼關注鄰居的事情不太好吧?很像村裡那些一天到晚閒著沒事做淨閒磕牙的懶婆娘啊。
沐寒嘴角抽了抽。這樣真的很不好,趕緊改了。
真是的,什麼時候有的這個毛病。
不過新鄰居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氣確實比較容易抓住她的注意力就是了。
她往外走了幾步,卻見江海平大踏步地走到這邊來,和她隔了十來丈遠。江海平好像很急,完全沒注意到她,走近了就直接抬頭對著房頂道:“柳仙你趕緊下來,有急事。”
沐寒抬眼瞅房頂,現在這個角度看不見柳仙的位置,但隨後一身青綠色裙裳的柳仙便從房頂上跳下來了:“怎麼了?”
“不好說,趕緊走。”江海平見她下來了,掉頭就走了,步子邁得特彆快,柳仙一頭霧水,但也毫不猶豫地跟上去了。
嘖……
真是越看越像小兩口。
沐寒有點想笑,但旋即回想到江海平這來去如風的架勢,再想到柳仙的實力,心裡忽然就“咯噔”了一下。
莊上不會出什麼大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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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小心翼翼地剪斷線並藏好了線頭。
一個包蒲團的罩子就做好了。
白緞子麵,上麵繡了一棵風姿婀娜的垂楊柳。
也是趕巧了,除了基礎的針法,她奶奶當年就手把手教她繡過三樣東西,其中就有垂楊柳。
一個繡著垂楊柳的蒲團罩麵,一個繡著柳枝的荷包,拿來感謝第一個月沒少照顧她的柳仙正合適。
又是十天過去了,那天江海平急匆匆地叫走了柳仙以後,就再沒有半點異常的事情發生了——或者發生了什麼,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莊內一切都是風平浪靜,就仿佛那天隻是江海平或者柳仙的私事。
沐寒見莊子上一片祥和,便也把那天升起的不安打散開去。
她抻了個懶腰,把東西歸置好便拿著東西出門找柳仙了。
“仙仙姐,今晚鎮裡有夜市,然後,我聽說,彆的地方來的修士商隊今晚也在鎮裡,咱們今晚可要去逛逛?”還沒走到柳仙門前,她便聽見有個有點陌生的聲音從柳仙屋裡傳出來。
說話聲很脆,聽著就感覺像是在咬一個脆脆的蘋果。
“你消息挺靈通的。”柳仙的聲音不鹹不淡的,聽不出喜怒,外人可能覺得她這個語調代表“有點興趣”,但沐寒卻覺得,柳仙這會兒很無奈——不止無奈,甚至還有一種帶著火氣的不快。
沐寒覺得,她可能知道屋裡那位是誰了。
雖然她還真沒聽見過那位說話。
“這些,我很喜歡,平時就很關注。”那聲音依舊脆脆的,帶著點喜悅:“據說有不少凡人國度的上等衣料、飾品,價格也不貴,就算不買,去看看也是很好的。”
柳仙仿佛動心了,但幾息後,就聽她說:“道友是覺得,我買不起?”
意識到屋裡有彆人,沐寒第一反應是裝路過走過去然後轉一圈從另一邊回自己屋子;但她剛開始裝路過,沒走出幾步的時候,江海平就來了。
她本以為打個招呼就可以和江海平擦肩而過,然後就可以裝自己是沒事人了,但這回江海平卻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仙仙姐說笑了,我是覺得仙仙姐見識廣博,可能看不上那些東西,不樂意奔波一趟。隻是我一個煉氣三層的修士,一個人去夜市真的有點害怕——”說話聲還在繼續,江海平已經停在這排窄間的儘頭那裡了,顯然是等沐寒走過去。
沐寒走近了,江海平瞄了眼柳仙屋子的方向,有意壓低聲音道:“柳仙屋裡,談婉在不在?”
談婉就是那個新來的女修的名字。
沒等沐寒說話,他又道:“你剛剛走過的時候,聽沒聽見柳仙屋裡有人說話?”
沐寒下意識地也壓低了聲音:“聽見了,有個人要約仙仙姐晚上去鎮裡看夜市,聲音我不認識。”
“應該就是她了。”江海平磨了下牙:“陰魂不散。”後麵這句話他說得尤其輕,仿佛隻是心裡實在忍不住了才吐出來的、不願教沐寒聽到的自言自語。
陰魂不散,他剛剛說出來的好像是這四個字吧。
沐寒一頭霧水。
難道江海平和談婉以前認識?
江海閉眼平出了口氣後,再睜眼發現沐寒瞪著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瞅著他。
沐寒一句話不說,一句話不問,就是盯著他。
“這麼看我乾嗎。”江海平樂了:“有的事你盯著我看,把我盯出窟窿來,我也不能告訴你。”
“不是你的風流債?”江海平脾氣其實挺好的,沐寒也敢開玩笑。
“嘿,你這麼點兒個小玩意,知道風流債是什麼嗎?”江海平這回是氣樂了:“我很慶幸以前沒遇見過那種——那種麻煩的玩意兒!”
“你好像特彆討厭她。”沐寒兩手往胸前一抱:“我感覺仙仙姐也不喜歡她。”
“確定不是你的風流債?”
“——我告訴你,我和柳仙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真要有也是她把我一頓打。”
“哦。”誰信呢,感覺就你倆自己信。
“——算了,”江海平歎了口氣,這會兒也看出來沐寒是開玩笑了,想想還是道:“那個談婉你離她遠點,不過她想乾啥都和你沒關係,我估計她也不會注意到你。”
“好,我明白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沐寒很識相地道。這時那邊一聲門響,江海平臉色一變,向後一退,一拐彎就看不到人影了。
“…….”沐寒覺得她可能明白江海平為什麼一定要站在這個位置說話了。她回頭若無其事地往回走,就看見談婉從柳仙屋裡出來。
她故意沒去觀察談婉,隻是很自然地往談婉那裡瞥了一眼,然後步履從容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談婉又在柳仙門口站了幾息,所以反而落在她後麵。
沐寒坐在榻上,聽著對麵落鎖的聲音,心裡倒沒有多少惶恐。
多大能力管多大事,江海平今天的表現,讓她懷疑談婉可能與那天早上的不明突發事件有關。估計是靈莊上的事情,但好像還不好直接攆人……靈莊上的大事,主要就得指望管事的幾位或者靈莊棧裡的幾位了。
她是管不了的。為此著急或者惶恐都不現實。
她此時甚至還有心思思考一下談婉究竟想乾什麼。
不是柳仙或者江海平的私事,卻和柳仙糾纏上了。柳仙應該是莊裡最強的人了——她沒見過江海平口中的杜大,但王二江三都是煉氣四層,杜大可能是煉氣五層?
至少這個莊子,明麵上最強的人是柳仙。
談婉靠近柳仙,是蠢還是大有倚仗?
——不對,談婉不會是想借著柳仙接近江海平吧?
沐寒突然有了個很可笑的想法,但想想好像還真的有點邏輯。
江海平那躲瘟神一樣的態度,活像是怕被談婉纏上。
或許還想著借著挑撥柳仙和江海平,挑撥柳仙和莊上管事的關係?畢竟很多人都覺得柳仙江海平有夫妻相。
沐寒胡思亂想了一氣,心裡最後也沒對就住在自己斜對門的談婉生出丁點害怕來。
停了一陣子,她想起自己要做的事,便裝上要給柳仙的針線活又出門了。談婉之前應該是被柳仙拒絕了,不太可能短時間內再去找柳仙,她現在去找柳仙,剛剛好。
她給門掛上鎖,身後好像有聲響動,可能誰門口放的雜物倒了,她看了眼自己正對門門口堆的那一堆雜七雜八橫七豎八的木料,也是有些無可奈何。
正對門那位女修,年紀不大,據說是凡人木匠的女兒,自己也是主修木係的修士,極其熱愛木工活,平日裡出去找到好木料就帶回來,窄間裡堆不下她就全堆門口了。有天夜裡刮大風,木料全倒下來,那巨響,驚得她還以為有人在砸她的門。
不過對門人很好啊,除了愛堆木料也不乾什麼彆的事啊,她也不能因為這個事就讓人放棄自己的心頭好。
好在那天夜裡的事過後,那姑娘意識到了不妥,就催了藤蔓把木料都捆起來了,今天可能是剛取了木料做東西,還沒來得及捆。
希望她今晚記得捆上。
不記得的話——
沐寒摸了摸鼻子,那她就去提醒一下好了。
今天風真的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