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薑入微提出的要求,唐春生連想都沒想,直接答應。這個時候,就算薑入微要帶著一家子去她那,她都不帶猶豫的。
上樓時,薑入微再三詢問唐春生真的要去她家嗎,唐春生表示此情天地可表,還請她不要懷疑。
天地可表……是個什麼鬼。薑入微被她不倫不類的說法給肉麻到,隱約知道自己和她這份緣分恐怕是一時半會完不了的。
薑奶奶感覺這是第一次看到孫女帶同學回家。和入武不一樣,入武三天兩頭帶同學回來,她媽都是買一大堆零食堆桌上,照顧的那叫一個周全。仿佛很早孫女也帶同學回來過,她媽是沒有好臉色的,孫女早慧,最能識她媽的臉色,後來就再沒有下次了。
隻是這回薑奶奶覺得孫女帶同學回來的太不是時候。
小兒子終於和林梅把婚離了,今天上午林梅就已經跟她下了通牒,讓她馬上就搬出去。大兒子也已經到了,正在幫她收拾東西,家裡正亂得很,孫女卻在這當口帶著一個漂亮得不得了的女孩回家來。
入門後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薑入微掀起眼皮,環視四周。
這裡仿佛是台風過境,淩亂不堪。也許她媽是打算和過去來個徹底告彆,所以才把用了多年的老物件都丟了一地。堆得最亂的,是她媽開店多年用來打發寂寞的幾鞋盒磁帶。是的,現在聽磁帶的越來越少了,原來這些都可以算是珍藏著的,現在也棄如敝履。
林梅正盯著薑家的人收撿老太太的東西,眼角餘光看到女兒進來,冷哼了一聲:“薑誌遠什麼時候來接你?”
薑入微小心翼翼地翻著那些磁帶,她看到一盤費玉清的。好像是當年她們全家搬進城時,在路上聽的那一盤。那個時候兩個大人的感情都還很好,聽說她爸為了買這盤磁帶跟著一群小青年擠在一起挑挑撿撿,現在想來真令人唏噓不已。
薑入微拿著磁帶走到她媽跟前,遞給了她:“留一盤做紀念吧。”
林梅嘴角抽搐,猛地把磁帶裡麵的帶子都抽了出來砸在地上。她狠狠地踩了幾腳,臉色都發青的指著薑入微道:“你什麼意思,我就知道你向著他,你從來都向著他。你說我生你有什麼用,一出生就差點被你嚇死……”
那帶子又細又長,不用擰巴也是擰巴的一團,隻是太輕了,再怎麼砸在地上,也是沒聲沒息輕飄飄的。對於薑入微來說,林梅的這種指責也像這團輕飄飄的帶子一樣,她再怎麼用力砸,也傷不了自己。
這個自己叫做媽的人,好像前幾年,關係還可以的,現在卻似乎已經到了削骨剔肉才能叫她媽解恨的地步了。
薑入微打斷了她媽的話。
林梅倏地收口,瞪著眼睛看她。
“以後你和弟弟好好過,有機會我來看你們。”
林梅嘴唇哆嗦。
薑入微想再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她,因為她的臉色太難看了,可是薑入微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們母女之間,就沒有什麼溫情存在過。
真奇怪,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生而厭之。薑入微能感覺到她媽一直以來對她的抗拒,也就再也不多說什麼了,直接回房收拾東西。
薑奶奶把孫女攔在了房門前,把她早前用過的一隻書包塞進她懷裡:“這裡是你的一些書,你千萬拿好了。”
一抱住書包薑入微就懂了奶奶的意思,那隻木盒……
這時她那平時見得不多的大伯背著大包小包出來,喊道:“媽,你要不要看看還拉了什麼東西沒有?”
薑奶奶搖頭。
“真的?你再想想,還有沒有什麼……特彆的?”
薑入微一回頭把書包又塞進了唐春生懷裡。唐春生自進門後就被混亂的眼前驚得忘了吭聲,這會兒倒是懂了薑入微瞟過來的眼神,直接把書包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並慢慢走出門去。
“大伯。”薑入微把她大伯攔住,“奶奶暫時還不能回鄉下。”
“為什麼?”
“我正值高三,身邊少不得人照顧,”薑入微道,“我也不會住到我爸那裡去,打算先跟我同學住著。她那裡有房間多,奶奶完全也可以住過去。”
薑奶奶欲言又止,薑大伯卻連忙搖頭:“這怎麼行,你去住就算了,還帶個老人過去,人家家裡不會有意見嗎。再說你奶奶年紀也大了,是該回鄉養老了。”
唐春生家裡有沒有大人,薑入微還真不知道,隱約記得當年她是被她爸爸抱著去幼兒園的,但是她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奶奶明明說沒有人知道那個木盒子的事,可聽她大伯的語氣,分明可能是知道的,奶奶要真跟著回到家下,肯定要被天天逼問。
“那也得等我高三畢業後再說。”薑入微抬手把她奶奶的包從大伯肩上拿下來,“大伯走這一趟也辛苦了,就當是來看望了一下奶奶吧。”
薑大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舉止霸道的侄女,心中不由啐道,有個潑辣蠻橫的娘還有個忘恩負義的爹——老娘要回老家他都沒有出現,所以呢,就生出這麼個冷心冷肺的女兒,居然這麼大不慚的要使喚老人。
想想這是自家親戚,薑大伯也自覺晦氣,弟弟的名聲都被傳臭了,他這個當哥的自然也沒落得好。不過,有些東西可不能不清不楚的。
“媽,你真不跟我回鄉下?”
薑奶奶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孫女,悄悄把背脊挺直了一些:“入微高三,馬虎不得呀。”
“那,有些話我可說前頭了,”薑大伯道,“爸臨終前據說留了一份東西給您老人家,這麼多年您藏著掖著從來不說,但您不能當我們是死的。老東西雖然老,用起來才是正經的,一直放著也沒價值不是。您可以不跟我回鄉下,但是一碗水您可要端平了。二弟還在鄉下等著給您老人家接風,您抽空也得想想我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