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春生招出笛子之後,這個客廳裡所有的人都以它為中心聚攏了過來。在這個有著普通光線的客廳裡,薑入微生生有了頭頂裝了數盞聚光燈的錯覺。笛子在這些凝聚的目光下,似乎有了實質的變化,通體如有一層玉脂覆蓋其上,浸透著萬年的光華。
薑入微逐漸被這些人排擠在了外圍,她雖然好奇,但明顯不如這些人急切。她就遠遠地站著,看著這些人朝聖般望著那支笛子,而那支在她麵前向來頑皮的笛子似乎也自持身份,浮在半空中,安靜無語。
好一會兒之後,那支笛子終於發出了聲音,薑入微一聽那聲音就捂住了耳朵,痛苦的□□了一聲。這絕不是她平常聽到的那個笛聲,她隻覺得這聲音壓在她的耳朵裡,仿佛每聲響動都如杵擊缶,盛了酒的缶被敲擊蕩漾出了層層疊疊的餘音,餘音未斷第二聲又兵臨城下,她的耳膜簡直就要不堪這源源不絕的重威,碎裂為末。
就在薑入微差點委頓倒地的瞬間,心頭的百萬大軍猶如風吹雲散,消失的不見痕跡,與此同時,她所熟悉的笛音終於響起,她猛地吐了一口氣,到底還是跌倒在了地上。
她現在隻能看到那些人影影綽綽的背影,每個人都似乎靜止成了一座雕像,笛聲好像沒有對他們產生和自己一樣的影響。好一會兒後,她發現自己的澡是白洗了,背上黏黏糊糊的滿是汗水,耳邊也有些溫熱的感覺,她伸手一摸,發現竟然是血。
有片影子罩了下來,薑入微勉強睜大眼睛,透過滿是眼淚的視線,她看到唐春生慢慢蹲在了她麵前。
“你還好嗎?”
薑入微仰起頭,想讓那些尚未出眶的眼淚倒流回去,結果它們順著眼角流向了兩鬢,跟那些鮮血混在了一起。
笛聲最後疏於嫋嫋,那些一動不動的人,也終於活過來了似的紛紛伸展身體。
美女蛇低頭一看,驚呼一聲:“哎呀,小家夥可受苦了。”
那隻窩在美女蛇懷中的小貓已經有奄奄一息之態了,它比薑入微還要慘,是七竅流血。
有人笑道:“它這麼弱,怎麼承受得起仙笛的洗滌,不過總歸是要經過這一關的,闖過去了就好。”說著他就回頭看了薑入微一眼,“薑小姐的底子倒是不錯。”
唐春生把薑入微扶坐在沙發裡,抽了紙巾,給她擦那些血水。薑入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惱道:“不用你好心。”
唐春生愣了愣,笑道:“你也沒有認為我是好心啊。”
這時有人走到唐春生麵前:“錢已經打進你卡裡去了,再見。”
“行了,老規矩。”唐春生朝大家揮了揮手,“你們都走吧。”
薑入微不動聲色的坐著,看著這些人陸陸續續地開門出去,可是除了大部分的人開得是大門,有一個是走向了廚房,有兩個是直接跳窗——她很想說一句這裡是高樓啊,最後美女蛇抱著那隻傷勢沉重的小貓又走向浴室。
“等等。”薑入微揚聲叫住她。
美女蛇轉身,微微一笑:“怎麼了?”
薑入微咬了咬下唇,指了邊上的沙發道:“你要不趕時間,能不能聊聊?”
美女蛇看了唐春生一眼,唐春生把笛子招進手裡,起身道:“你們聊,我去做兩張試卷。”
美女蛇把小貓交給唐春生:“那你先幫它洗洗吧。”
唐春生依言抱過小貓:“你要是養得不方便就帶回來吧。”
美女蛇歎了口氣:“你不覺得今年的天氣又熱了些嗎,我都快不用冬眠了。”
“不好嗎?”
“是挺好的,可我心裡就是不踏實。”
唐春生回望了冷冷看著她們閒聊的薑入微一眼:“去吧。”
薑入微等美女蛇一落座,就問:“那真的是隻貓嗎?”
美女蛇一愣:“誰說它是貓了,它是一隻雪豹。”
“雪豹?”薑入微驚了,“你彆說也是一隻開了智的雪豹。”
“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少了。”美女蛇疊起雙腿,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被笛聲洗禮的原因,她的臉色比剛才更要放鬆,帶著幾分慵懶的意味,“我們是在一個動物園裡發現他的。據說母豹生他時難產死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母豹以死換了他的生機。他是難得的生而開智,若是長久落在動物園裡,恐怕就隻能做為一隻珍稀動物,不是被人參觀就是被人研究。”美女蛇垂了垂目,“這世間能開智的已經越來越少了,我們也是能救一例是一例。”
薑入微敏銳地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厭惡,身為被她厭惡的對象,薑入微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體:“既然討厭人類,為什麼要變成人呢?”
“因為這是一個屬於人類的世界啊,”美女蛇突然一笑,她的唇色很豔,但那個揚起的嘴角怎麼看都是有些嘲諷的意思,“至少你們人類是這麼覺得的。”
“何況,所謂人類的法則,其實也不過是弱肉強食,也算是遵循自然吧。”美女蛇伸了個懶腰,“你留下我,到底有什麼要問的。”
薑入微低頭絞著手:“我基本上屬於兩眼一摸黑,什麼也不知道,你能告訴我什麼嗎?”
美女蛇看著她:“你有什麼擔心的,你和我們不一樣,你結的是仙緣,一定會比我們活得更為長久的。”她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你隻要哄好那位就行了。”
“哄?”薑入微愕然,一直以來她對唐春生的態度都是直白的,喜怒皆形於色。那是因為她一直認為自己的遭遇都是被唐春生拖累的,何況一直以來求她的不是唐春生嗎,怎麼要她去哄?
“我們也看不透她,隻知道她來曆不凡。也是,手上能有一支仙笛的,縱使不是神仙,也相差不遠了。”美女蛇的眸中的神色突然晦暗難明起來,“她怕是這世間最後的一位了,我們自然是百般討好的,恐怕你也不能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