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隻要都失在我這兒就行……”
華采幽坐在他身邊,端正了神色:“那你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這件事裡究竟有什麼玄機了?”
蕭莫豫稍稍沉吟:“其實我之所以沒有跟你說,是因為有些東西我暫時還沒有弄清楚。比如,‘無名教’曾經幾次三番出現在‘大園’,即便有巒來阻擋,但倘若拚儘全力也未嘗不能做出什麼對你不利的舉動。可是包括當日在內,他們明顯沒有半分想要傷你的意思,卻又為何在撤退時發出那些暗器?至於判斷不能全身而退的理由則很簡單,我勉強認識幾個‘黑羽衛’常用的手勢,看出了那個領頭者所發出的是‘見血’指令,也就是必然要傷對方一人才算完成任務。換而言之,他們隻是要傷人而非殺人。那麼,為什麼一上來卻會招招致命?”
“你一開始就知道第二撥黑衣人的來曆?怎麼當時沒有跟孟雷說,事後也絕口不提?”
蕭莫豫淡淡笑了笑:“我一個遠離皇宮的布衣百姓,竟能一眼認出專屬於皇家的暗衛,可不是什麼值得到處炫耀的事情。況且,我相信以魏留的能耐一定會查出個所以然來,而他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華采幽撓撓頭,把亂糟糟的線索大概理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個暗器雖然的確是‘無名教’所獨有的,但他們這次卻沒有使用的理由。而‘黑羽衛’的人雖然貌似用的都是殺招,可原本就不想要我的小命。綜上所述……好像也不能排除暗器是發自‘黑羽衛’之手的可能性嘍?”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蕭莫豫的眸色驟然幽深:“他們想要試探的是什麼呢?”
“試探?”
蕭莫豫不語,少頃,又緩緩道:“或者,隻是想要製造一個借口……”
“為了剿滅‘無名教’?”華采幽心中猛然一涼:“難道是……常離?”
“這次雍城的護衛軍在短短半個月內便端了‘無名教’的老巢,實在不像是倉促而為,應該是綢繆已久,隻待一個合適的時機。雍城乃是貿易重地,多的是南來北往的商家,所以保護商賈的安全至關重要。我初來乍到便遭此橫禍,衝著蕭家的名頭,不管是官府還是商會定然都不能坐視不理。再加上兔死狐悲,據我所知,此次的軍資有大半是各戶商友自發捐助的。”
“常離指使‘黑羽衛’來……怎麼可能呢?”華采幽的腦中紛亂如麻:“如果‘無名教’的人不是恰好也在,如果高粱地沒有及時趕來,如果你沒有推開我,如果高粱地沒有聽你的話轉而救我……那我……不,不會的,常離絕對不會置我於險境,無憑無據的你不要信口胡說汙蔑他!”
蕭莫豫神色一僵,微微抿了抿唇,一點一點放開指間的縷縷發絲:“這隻是一個猜測罷了,畢竟表麵看來,他們針對的是你而不是我,或許,一切都是陰差陽錯機緣巧合。”輕輕歎口氣,捏了捏她的下巴:“你瞧,就知道沒有定論的時候不能跟你說吧,激動成這樣。”
剛剛那番話華采幽完全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一說完就有些後悔,現在越發訕然:“小墨魚,其實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蕭莫豫放下手,靠在塌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我也認為以魏留的性子和他一貫的行事風格,不會使出這樣不堪的手段。隻不過,在真相大白之前,所有可能的因素都不能排除,需要客觀的反複推敲。”
華采幽伸手摩挲著他眉間的淺痕,一時默然。
這段日子幫他處理事務,才知道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而她所經手的不過是有規可循有矩可守的日常瑣事,真正耗費心神的,其實全是他在全盤掌控。
蕭莫豫在商場上的冷靜果敢算無遺策,她已經見識了不少。除此之外,是否還將會看到更多……
“小墨魚,你會不會跟常離發生什麼衝突,或者有一天,站到對立麵?”
“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華采幽遲疑了一下,隨即定定地看著那雙清亮黑眸:“他拒絕了皇上要將安陽郡主下嫁給他的旨意。”
蕭莫豫毫不意外的點了點頭。
“他說,讓我站在原地,等他走過來。”
蕭莫豫挑挑眉。
“我沒那麼自戀,認為他拒婚完全是為了我,可或多或少總有些關係。他這樣的人,一旦認準了就一定會做到,把絆腳石通通踢開,而你……”
蕭莫豫麵露譏諷輕輕一曬:“難道我是一塊絆腳石?”
華采幽被他漫不經心的態度弄得有些惱火,站起來甩手欲走:“不,你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蕭莫豫連忙朗笑著展臂擁住她,一個翻身將她牢牢錮在懷中:“你不要亂動,省得我再過三五個月都好不了。”
於是華采幽隻好停止了掙紮,隻是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泄憤。
“油菜花,謝謝你跟我說這些。”蕭莫豫吃痛,便收緊了手臂用以懲戒,聲音裡卻是滿滿的笑意:“我懂你的意思,不過你不用擔心,即便真有與他敵對的那一天,我也不會做輕易被踢開的絆腳石,怎麼著也要做茅坑裡的石頭,臭不死他硌死他!”
“……真是好一個有誌氣的文藝小青年啊……”
變換姿勢蹭了個舒服的位置,環住他的腰,手指上移,摸到他因受傷清減而嶙峋起來的肩胛骨,華采幽的聲音不禁一澀:“你的確挺硌人的。”
蕭莫豫悶笑著解開衣襟,將她的腦袋揉入自己的胸腹之間:“那快來聞聞,我臭不臭?”
“臭男人臭男人,不臭還能叫男人?”
華采幽使勁吸了幾口氣做嫌惡狀,然後偏過臉枕在他赤*裸的腹肌上,忍不住嘴角上翹。
其實,他很好聞,那股淡淡的清香裡仿若混著一絲淺淺的書卷味,讓人安心。
他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清醒鎮定,所以,她似乎的確沒什麼可害怕的了。無論如何,她總會站在他這一邊,並肩麵對任何事任何人,便是。
第二天有消息傳來,安陽郡主即將啟程返京,魏留護送。
華采幽發了一會兒呆:“我知道了,那幫‘黑羽衛’其實是安陽郡主派來的。常離雖然不能把她怎麼樣,卻能以此為由將她打發走。所以,‘黑羽衛’來找我,是因為郡主吃醋。那麼,‘無名教’跟我死磕了那麼久,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蕭莫豫拾起一片落葉:“不過月餘時間而便剿滅了‘無名教’,送走了小郡主,雖風起雲湧變幻莫測,卻一切儘在掌握。咱們的城主大人這會兒的心情想必就如秋日驕陽一般,很是不錯。至於那‘無名教’,你最好仔細想想,是不是還欠下了什麼風流情債?”
古意扛把大掃帚飄過:“據屬下所知,我國境內,如今夠資格娶安陽郡主的適齡男子,除了魏城主,便隻有公子你了。”
秋風呼嘯,參天大樹抖了一抖。
華采幽的嘴角抽了一抽。
蕭莫豫的汗毛豎了一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