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空氣中還帶有一絲清涼,和著草葉上露水的氣味,足夠沁人心脾。
隻是此刻,這種清清涼涼的感覺,正像被烈火燎過的荒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發出焦枯熾熱、了無生機的氣息來。
這氣息中帶著決絕,帶著茫然,帶著一往無前想要同歸於儘的意識,在空氣中炸了開來。
黑影受香火多年供奉,其靈性自然是有的,很快就查覺出這抹不同來,他撐起腦袋,伸著脖子四處嗅了嗅,還不等再轉個方向,就見腦袋上方突兀的出現了一個胖乎乎的圓東西。
這是什麼?好像是哪一年見過的供品哎!
還不等它看清楚那東西的樣子,就見旁邊伸過來一隻鐵錘似的拳頭,重重的砸在自己腦袋上。
黑影嗷的叫了一聲,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怒道:“你在乾嘛?”
“乾嘛?捶你!”李有才冷血無情的扔下四個字,然後又是一拳朝著黑影揍了過去。
黑影見此,立馬伸著兩隻爪子招架起來。
兩人你來我往打了數個回合,李有才終究不是黑影的對手,兩隻手腕被對方的大爪子牢牢轄製住,動彈不得。
他腫得幾乎隻剩下一條縫的眼睛裡,射出幾縷憤恨的凶光,張開厚了不隻一圈的嘴巴,悶聲悶氣的怒吼:“看看你造下的孽!”
“我怎麼了?”
黑影的聲音裡有些忙然,對方一言不發,上來就掄拳頭,自己還一頭霧水呢!
李有才憤而掙脫了攥在手腕上的兩隻大爪子,伸出一根手指來,指了指自己腫脹的腦袋,“你敢說,這不是你弄的鬼?”
黑影這才看清楚對方的樣子,有些委屈,這關自己什麼事啊?
“怎麼,你還不認?你看看我臉上的包,看看這些包……”李有才激動的不行,“你敢說不是你弄的,這裡隻有你和我,不是你,難道是我想不開,自己做的不成?”
黑影眨巴眨巴眼,剛要開口,就見李有才腦袋周圍有幾個黑點在跳動,眼疾手快的將那幾個黑點一抓,攏在爪心裡,悄咪咪的攥緊了。
同時,它寂靜無波的內心竟然有了一丟丟的心虛,伸手掏了掏耳朵,眼睛瞥向彆處,有些躲閃。
兩個挨得這麼近,有什麼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再說,李有才隻是眼皮腫了,又不是眼睛瞎了,又哪裡會看不出。
對方那欲蓋彌彰的動作,讓他心中一跳,於是大聲道:“你把手張開。”
“什麼?”黑影無辜的看著他。
“手張開,給我看看裡麵是啥?”
黑影與他僵持了一會兒,見拗不過,還是小心的張開了爪子,隻見黑乎乎的爪子心裡,蹲著幾個黑乎乎的小點,不細看都能被忽略過去。
李有才伸手捏住一隻掐在指尖,湊到眼前細端詳,發現這個黑點不是彆的,竟然是隻跳蚤。
他臉上腫得木木的,心中的怒氣卻達到了頂點,幾乎炸了開來。
手指用力一搓,將個黑漆漆的跳蚤搓了個半死,兜頭扔到黑影腦袋上,“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可不信這事與你無關,若是你不交代個清清楚楚,咱們的交易就此作罷。”
這話一下子捅到了黑影的死穴,它有些著急,兩隻眼睛濕濕潤潤的,急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大概……昨晚躺下的時候,在床上磕了一下,把耳朵眼裡的跳蚤磕了出來,以後不會了,我一定關好它們。”
“還關好?還以後?”李有才都氣笑了,陰陽怪氣的問了一句。
他語氣雖不重,卻將眼巴巴看著他的黑影嚇得有些心慌,李有才翻了個白眼,又雪上加霜的添了一句:“還有,剛才那個……那個什麼耳朵眼?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不然……”
黑影小心翼翼的坐了起來,看看麵色不善的李有才,最終抬起爪子在耳朵邊拍了拍,然後它對麵的那人,就看到了瞠目結舌的一目。
隻見黑影耳朵的位置,先是冒出了幾縷細細的黑線,接著那黑線越聚越多,漸漸的交織成一團黑色的霧氣。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了,李有才就著明亮的天光,細看那團黑霧,慢慢的竟看出些端倪來。原來那團黑霧並不是真的霧,而是一團數量極大的黑色小點在那裡瘋狂蹦躂、穿行交織而成的。
那些小點就是跳蚤,它們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束縛著,不能離開太遠,數量又多,看起來,可不像是懸在耳邊的一團黑氣。
李有才哆嗦了一下,整個人都驚呆了,嘴張得圓圓的,一時間都忘了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你……你……”
黑影見他結巴了兩下,連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小聲的解釋道:“它們不是我弄來的,是我從床上抓起來的……看著比較好玩,就養了起來。”
說完後,眼珠轉了轉,指著床邊破板子上的田鼠精來了一句,“是它帶來的,你可不能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