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算賬
“她叫鐘可瑩。”
“鐘可瑩?”陸懷口中複念了一遍:“這名字也挺好聽啊,你們古代人取名都好好聽,一點不土。”
“這是我給她取的。”
“啊?”陸懷頓時詫異住,不敢想這平波不驚的一句話裡蘊藏著多少信息量:“為什麼你能給她取名?她是你撿到的孤兒嗎?”
“並非,她是我幼時小友,本來是叫鐘寶珠。”
“......”
好吧,她收回那句‘一點不土’。
李玉嫻見她模樣就大抵猜到她心中在想什麼,笑道:“她本是士大夫之女,我父親與她父親當年是同期的考生。”
“哦,她父親也在平江做官嗎?”
李玉嫻搖頭:“她父親是京官,隻是後來觸犯聖怒被黜,我父親念在同窗之情,接濟他們一家。”
那這個鐘可瑩的爹也挺觸黴頭的,好不容易考中進士做了京官,結果因為皇帝看他不爽就把他撤職了,那豈不是前麵那麼多年的努力,全白費了......
怪不得小時候讀那些詩人的作品時,各種表達自己被貶被黜鬱鬱不得誌呢,古代的官場也真的太難混了,可怕。
“接濟的意思...就是養著他們嗎?”陸懷繼續問道,心想李玉嫻的爸人可真好真有錢啊。
李玉嫻歎息:“唉,究竟是養了閒人還是白眼狼,作為小輩也不好多議。”
聽到李玉嫻這話中有話,陸懷隱隱也想到了,這一家子估計不是什麼安分過日子的人,畢竟皇帝都不想養。
“隻能說,這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絕美友誼啊,常人許是難以理解的......”
這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冤大頭啊!
“哈哈。”李玉嫻被她陸懷那誇張的表情給逗笑了:“我亦不懂。”
“那後來呢,就因為你爸接濟了他們一家,所以你就認識了鐘可瑩?”
李玉嫻點頭:“嗯,我與她相識於總角之年,因年紀相仿,父親便從莊子帶她來府上陪我讀書。”
“哦,原來是給你找了個伴讀啊,那也挺好的,不能去學堂,一個人在家讀書確實也挺無聊的。”
“嗯,與我一道讀書後,她傾羨我有個學名,便回家央著自己父母給她也取一個,隻是她父親覺得女子讀書無用,不必多此一舉,就不願給她取名。”李玉嫻勉強笑說:“她性子外露,見風就是雨,不給她取名,她就心中不悅,日夜惦記,鬨將到我這裡來,我不堪忍受,就給她取了個名字,隻在我們之間用。”
“我靠。”陸懷一激動就說出了粗鄙之語,趕忙捂住了嘴。
還好李玉嫻聽不懂。
“怎麼了?”
“你們,好曖昧啊。”
李玉嫻不能意會,麵露疑惑:“曖昧......是甚麼意思?”
“沒事!”陸懷急急擺手:“那相比而言,你家好開明,怎麼同樣都是當官的讀書人,你爸就教你讀書識字,她爸就這麼迂腐不堪呢......”
“倒也不全是,可能隻是覺得自家女兒在友人家隻做陪讀,心中不喜悅罷。”
陸懷:“......”
也是哦,好像一般做陪讀的都是些丫鬟小廝之類的,或是臣女去給帝女做陪讀的......但不管怎麼說這鐘可瑩的爸也真是的有趣,本事沒有,無用的氣節一堆,這都寄人籬下靠人養活了,還這不願意那不樂意的。
“其實我父親也並非你想的那般開明,他一開始亦覺得女子讀書無用,隻後來是我外祖母定意要讓我讀書,並揚言若是父親不願教我,她便把我帶回王家,請了先生在家教授。”
“啊!”
這句話信息量也好大啊,陸懷感覺自己CPU都要被燒了。
不過有一點她算是品出來了,從之前李玉嫻給她講的故事裡,她外祖母就出場頗多,給人感覺就是個又疼人又精明能乾的阿婆。
“你外祖母一定是個很偉大、很有先見的女性!”陸懷感歎。
“是啊。”說起外祖母,李玉嫻的麵色柔軟下來:“她是我此生最敬重的人。”
陸懷聽故事的興頭更盛,剛要問,就瞥到自己的手機上有消息蹦出來。
想來是最後一個住客終於要到了。
李玉嫻見她頓時神色委頓且戀戀不舍,就主動勸道:“先接待客人吧,來日方長,你想知道的我都會慢慢告訴你。”
“那好吧......”
——
一連兩天,陸懷都惦記著李玉嫻沒有講完的故事,心裡似有貓抓。好幾次陸懷找到吃飯或是睡前的空檔欲拉著李玉嫻講故事,但李玉嫻卻笑說,再等你空些,再等你空些。
好吧,等她空些,那得什麼時候啊,春天也算個旺季了,街上的遊客多的都能把人擠出護欄掉河裡,按李玉嫻的標準,她怎麼空的下來,分明是逃避不願說!
就這麼拖拖拉拉了有一周吧,一日李玉嫻在晚飯後看陸懷得空,就叫了她,說是有事要說。
陸懷一聽來勁了,以為是這故事終於有了下文,顛顛兒地跟著她到了院子,坐上了新添的秋千吊椅,順便還服務周到地拿了零嘴給她解悶。
“說吧說吧,我等你好幾天了!”
李玉嫻卻是茫然:“你怎知我要與你說什麼?”
“你不是要跟我講故事嗎?”
李玉嫻聽後忍俊不禁:“原是小孩兒又等不及了要聽故事啊......”
“難道不是......?”
李玉嫻都這麼說了,那故事看來是落空了,陸懷失望地抓起一把花生喀嚓喀嚓地吃,咀嚼力道大的似是在泄憤。
“我是想問你,你的客房日租要多少錢?”李玉嫻瞧著一旁憤憤然吃花生米的女人,臉上的笑意堆地都要溢出來。
陸懷微微一怔:“你問這乾嘛?”
“上次你說,等我會了高等算術便讓我做客房的賬,如今我已然將百以上的加減法融會貫通,平日的小錢也都能算得明白,現下該熟悉起來了。”李玉嫻一臉認真,儼然一副要悉心學習的模樣。
唉,這位古人小姐真是少有的勤奮好學啊,彆人遇上事躲還來不及,她倒好,天天惦記著學習乾活,總有一種要把各式各樣的現代人本領都學個會,然後就要離開去自立門戶了。
“哎,這不急,後麵我還要教你一個更厲害的九九乘法口訣呢,等全學完了也不著遲。”
“你告訴我罷。”可李玉嫻卻仍是堅持。
陸懷無法,隻好告之:“大床房三百二,標間二百八,要是算上其他套餐,還有各種各樣的價格,怎麼了嗎?”
這麼執著的大小姐也不多見啊,以往都是陸懷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讓做什麼就不做什麼,今天怎麼逮著這個價錢的事要知道呢?
陸懷轉念想到一個可能,問:“你這麼問,不會是要給我房錢吧,說好了我不收你錢啊。”
李玉嫻一聽笑出了聲,婉然道:“這麼說也不怕你笑話,你瞧我是能出得起這麼多錢的人麼,怕是我五日的工錢都不抵你一夜的住宿錢......”
也是哦。
“那你該不會是又拐彎抹角地讓我給你加工資吧!”
“你且聽我說完罷......”李玉嫻無奈。
陸懷撚了兩粒花生米吃進嘴裡,含糊道:“你說。”
“其實是這樣,這大半月來,我見你客房幾乎少有空餘下來的,想是前來踏春的人愈發多了,來你這裡落腳的人也多,你方才也說,撇開雜七雜八的,這一間房少說要二百八十塊,我住的大床房更要三百二十塊,我這夜夜占你一間房,一月下來豈不讓你虧損不少錢?”
陸懷:“......”
確實是,李玉嫻說的沒錯,她想到的,陸懷早就想到了。
雖然李玉嫻在她這裡做幫工,工資隻是意思意思給點她零用,但從人力資源角度來說,她是最占成本的,畢竟請來的阿婆們不用包食宿,而李玉嫻卻是連生活用品吃穿用度都是陸懷出錢的。
就拿衣服來說,都春天了,這一周最高氣溫能達25度,棉襖熱得穿不上,那她不得給李玉嫻添置一些春天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