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算賬
第二天,李玉嫻照常起來,準確來說,她隻是後半夜稍微眯了會兒,接著就從五點多疲憊而又清醒地躺到了七點。
身邊,陸懷睡得像是昏過去了一般,左邊肩臂被她的額頭頂了一夜,這會兒一抬都覺得酸脹無比,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李玉嫻側了身,拭了拭陸懷的體溫,這家夥低燒哼唧了半夜,這會兒溫度倒是退下去了。唯一不好的就是時不時咳一陣,不然她這一夜也不會這麼難眠,甚至與她一道近距離躺了一晚上,她嗓子也開始有點毛了......
輕手輕腳地將陸懷的頭推開些,擺正到枕頭上,病了這一天一夜,平時聽見什麼風吹草動都會跟著一起醒來的陸懷,也不過是皺著眉哼了兩聲,然後翻了個身,兀自麵壁思過去了。
李玉嫻無聲歎笑,起床洗漱。
客人都還未醒,屋裡靜悄悄的,外頭間或傳來雞鳴人聲,將這古鎮從沉睡中喚醒,霧蒙的空氣浸著雨後的土香,江南的氣候,雖已至夏,但逢下雨天陰,溫度就能打下好許。
這一點倒是和自己生活的那個年代大差不離。
下樓開門,灑掃煮粥,因著心裡有些打算,所以早晨的時間就顯得緊湊了,等將家中井然有序收整一番後,才在廚房的桌上留下字條,出門了。
“上街去,回來細聊,鍋裡有粥。”
將近九點,晚起的陸懷下樓,尋了一圈人沒見著,將將要惱,就看到了廚房間有人留下的字條,她將手中這片從某傳單上撕下的紙反複翻了兩遍後:“什麼呀,這麼冷漠,就不能加點可愛的表情符號嗎?”
不過好歹知道給自己打聲招呼再出去了......
而且。
她的字可真好好看......
想當初連鋼筆都不會用呢,結果才這麼短短幾個月就已經寫得這麼好了。最重要的是,這還跟端著寫在宣紙上不同,這是一張便簽,一張專門寫給她的叮囑,雖然簡短,卻舔了煙火氣。
對,就是太簡短了!
這麼惜字如金乾什麼!
陸懷將紙拍到了飯桌上,沒一秒就又拿了起來,將上麵的字再讀一遍。
嘿嘿!
她說她喜歡她哎......
昨天是因為太晚了,那今天等一個正式告白不過分吧!
想到這,陸懷開心了,心滿意得地揭鍋盛粥,就這榨菜腐乳吃了滿滿一碗。
“哎,陸老板你起了啊,我們以為你還在睡呢,發你消息也沒有回。”正吃著,廚房門口探進來了兩個腦袋,是小吉和西西,陸懷忙放下筷子,拿紙巾摟了把嘴起身:“你們......要走了是吧。”
“是的,十點十三分的高鐵,要是路上不出岔子的話可能還能趕上。”小吉苦著張臉:“哎,每次會來不及,本來今天還跟隔壁房的小姐姐一起去吃頭湯麵的,結果一覺睡到鬨鐘響,壓根兒沒人起來,哭了。”
“想吃頭湯麵,那得五點起來啊!下次下次吧,這次確實晚太多了......那你們一會兒直接打車吧,路上起碼得預留個四十分鐘以防早高峰,進站還得留個十五分鐘安檢什麼的。”
“嗯嗯,陸老板身體還好吧?”西西將房門的鑰匙交還給陸懷。
“沒事,就普通感冒。”
“可惜了,雖然這一趟被我發現了可以磕的新CP,結果都沒磕到糖就得走了,陸老板你跟美女姐姐要好好的呀,有進展了跟我們說一聲哦!”
陸懷哭笑不得:“這硬磕就怕你把牙給磕掉了,好了好了,你們快去趕車吧,彆誤了高鐵。”
“嗚,那我們有緣再見了。”
“再見。”
揮彆客人,陸懷繼續回到廚房間吃著已經坨了成糊糊的粥。
拿出手機來看備忘錄,這個周末倒是清閒,今天也不會有新的客人入住,即至下周都要到周四周五才有人定房,果然還是因為年中了,大人要忙事業,孩子要忙考試,都沒有什麼心情玩了。
但一想到暑期旅遊旺季即將到來,陸懷又有些發懶。
將最後一口粥就這腐乳吃完,陸懷就開始惦記著李玉嫻怎麼還沒回來。
上個街要這麼久?
是去菜市場買菜了?
不對呀,買個菜也要這麼久的?她幾點出去的啊?
想著,就不自覺走到了門口張望了。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約莫在大門口站了有五六分鐘,她看見了在稀疏人群中走來了一個熟悉身影,簡樸的白色麻布長褲,窄腰的水綠色短衫,一手各拎了好幾個袋子,小步子走得素淨又穩當。
陸懷這會兒臉上哪裡還能藏住笑呀,顛顛兒地就跑上去迎她了。
“上街買了啥?”這恨不得都跳著問。
“隨意買了些,我也不會挑,就讓攤主們替我張羅。”李玉嫻盤著頭,長而黑的發經不住被束縛,已然落上肩頭些許,今個兒並不熱,但因著來來回回忙活一早上,額頭脖頸也都沁出細汗了。
“謔!有錢啊,這黃鱔,比我拇指還粗!”陸懷張開一隻黑袋子,見著裡麵的東西,頓時嚇一跳:“野的啊?”
“嗯,說是,但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曉得,賣魚的老板看著麵善。”
“嘖嘖嘖,昨天郭襄跟你結錢了?”這魚老價錢了,平時陸懷都不舍的買來吃,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這玩意兒好吃歸好吃就是不會殺啊!滑不溜秋黏了吧唧的。
“沒,是我自己攢的。”
陸懷又瞄了一眼另一個袋子裡的,還行,隻是一方豆腐,不是什麼貴東西:“你這家夥,錢多的沒處花了?又是買藥又是買大貨的,還剩幾個錢不?”
“我想著買些好的,給你補補,且讓你多些元氣,少生病。”
可真會說話......
“那,這黃鱔我可不會殺,到時候你來殺?”
陸懷這是故意刁難李玉嫻的,李玉嫻是什麼人,她怎麼說也是個宋朝知府家的小姐,哪裡還會做那些殺雞宰魚的事兒,畢竟這跟燒燒柴火擇擇菜這種是個人就能乾的活不一樣,那動刀子見血的,不僅要技術,還得有點膽量。
果然,李玉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始終不敢應承下來。
“你也說了,我現在是元氣大傷,人元氣大傷的時候可不能摻和這種紅刀子的事哦!”
李玉嫻一咬牙:“我來就好,你等著吃。”
“啊?你來真的啊?”
“嗯。”
李玉嫻是個有些固執的人,一如她循規蹈矩的日常作息,一如她昨夜老僧入定般的閉口不言,此刻她固執地操著大剪子,蹲在地上對抗著老硬倔強的野鱔。
猩紅的血沫濺了一身,鱔魚的頭卻還沒完全剪下,在不大的不鏽鋼臉盆裡扭曲翻滾。
讓她算了的話已經說過幾次了,甚至陸懷已經想著去找馮阿婆來幫忙處理了,可李玉嫻不同意,她說她要親自做給她吃,說到做到,不能假手於人。
陸懷蹲到了李玉嫻麵前,手肘撐膝,掌心托腮,看著李玉嫻:“怎麼想到一個人去?”
“你睡得沉,等你醒了,好東西早沒了。”
“點外賣不就好了。”
李玉嫻終於再次順利鉗到了黃鱔頭,這一會應該是被她摸到了竅門,眼疾手快地一用力,將魚身首分離,她鬆了一口氣:“外賣沒營養,平時吃也就罷了,生病還是要吃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