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離(2) 你快去叫懷懷來吧!……(2 / 2)

春不曉 薑澄 5207 字 9個月前

太少見了。

李玉嫻很少這麼哭的,至少她從來沒有為過外麵那些人那些事這麼哭過。

“發生......什麼......”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測,卻又心存僥幸來問:“是阿爹怎麼了嗎?”

“嗯。”

陸懷澀然:“病了?還是摔了?”

說完,氣息再也穩不住了:“有沒有送醫院了?”

“阿爹走了。”

“......”

“怎麼可能呢!”懷裡驟然一空,李玉嫻心頓時發了怵。

“陸懷!”見那人穿著單薄睡衣下床,赤腳就要往外跑,李玉嫻連忙攔腰將她摟住,定聲喊住她,但在聽到那人極度壓抑的哭後軟下聲來:“乖,先穿衣服。”

“不可能的,昨天還好好的呢,不可能的,昨天還有說有笑呢!”陸懷明顯已經煩亂哀慟到了極致,光著腳跳到這處跳到那處,嘴裡急急地重複著話,將昨晚疊好的衣物翻得一團糟卻不知道穿到自己身上。

李玉嫻忍著情緒,撿起地上的毛衣,將人抓過來按坐在床上,替她將衣服套到身上。

她昂起頭,已經滿麵淚水,問:“是不是昨天讓他喝多了啊?還是、還是.....”

那痛苦的神情映在眼裡,讓李玉嫻幾乎不敢看她。

“是落了水.....”

“落水?”陸懷邊哭邊胡亂套著衣服:“跌了?跌了怎麼沒人救呢!”

“......”李玉嫻也不知道怎麼去回應陸懷,隻將已經淌到唇邊的淚水抿了抿,轉而俯身將地上的陸懷的褲子撿起來抖了抖,蹲下承到陸懷腳邊。

——

世界所承載的萬象,往往由一個、一個、無數個普通人撐起,世世代代的傳承與演化將這個普通人的世界編織成了一張極具韌性的網,好似永遠都不會壞,好似永遠都有後來......

但事實是,更多時候普通人的生活都脆弱得像是一麵湖,隻需一點風吹石滾,就能卷起怎麼都撫不平的漣漪,這種漣漪在外人眼中總是無關痛癢的,好似隻要時間這一味良藥,一切終將回歸平靜。然而隻有那片湖本身明白,石沉湖底從不意味著石頭消失,而是意味著最終隻有湖在忍受與石頭永恒相伴的隱痛。

父親走的時候,她還小;爺爺走的時候,她已然明白死亡的意義;

母親走的時候,她也不大;奶奶走的時候,她已經幾近麻木......

絕大多數時候,陸懷隻能選擇忘記,選擇往前看,刻意地去發現人生美好的東西,刻意地展現自己的堅強,將所有的生存意誌依附在其上。但每次夢回,她都會被一遍遍驚醒,一遍遍刺痛,而那些所謂的堅強都會在引子被拋出的那一刻瞬間點燃、炸得分崩離析。

秦祈是一個引子。

許芝寧是一個引子。

秦百川是一個引子。

一個引子沒了,她會抓住下一個引子,那如果所有的引子都消耗殆儘了呢?

“警察醫院那邊都已經確定了,阿爹是自己......家裡也發現了阿爹留下的遺書。”李玉嫻將煮好的粥放在陸懷麵前,粥麵上被精心撒了一撮細酥的肉鬆,是她從小吃到大的那個牌子,上一罐已經吃完了,但因為過年的剩菜實在不少,就想等著剩菜消耗完了再去買的。

但現在,李玉嫻為她買來了。

“我喂你?”

陸懷紅著眼,不說話,也不接勺。

李玉嫻淺勉強撐起精神,刮了一口麵上涼好的粥,再配了點肉鬆,喂到陸懷嘴邊:“吃點罷,你一夜不睡,合該吃點東西補充補充體力,不然到時候都沒有力氣送阿爹了。”

陸懷咬唇,從李玉嫻手裡接過了勺子,乖乖自己吃了起來。

“要吃點彆的麼,榨菜?腐乳?我給你拿?”

陸懷仍舊不說話,埋頭專注吃著粥。

李玉嫻的眼眶紅了紅,背過身去消化了心裡的難過,然後自己也盛了碗粥,坐在陸懷身邊吃。

“那天晚上......”吃到一半,陸懷突然開口。

李玉嫻看她:“嗯?”

“我看到他在寫......”說著,豆大的淚珠又滾落下來,掉進碗裡:“他不讓我看,他說......是給他老朋友寫的信......我信了......但,但要是我當時再堅持看一眼,是不是就......”

陸懷不恨彆的,她隻恨自己,明明有那麼多的跡象,有那麼多不同與往常的話,甚至她都已經有所察覺了,但凡她多留意一下,或是多關心一下,是不是阿爹就不會走了。

“這不是你的錯啊......”看她這樣,李玉嫻心疼的要命,而同樣的話,她也早已不止說過十遍了,昨夜陸懷一夜睡不著,自己也陪著她一夜睡不著,每每她要自責,自己都是這麼安慰。

然而收效甚微。

甚至陸懷的自責從來不隻阿爹一人身上,她的自責早就已經刻進了骨子裡,連帶著孩童時期、少女時期一並所有的苦痛,仿佛卷土重來般,不斷譴責著她的內心。

奶奶、媽媽、爺爺、爸爸、外公外婆......有不少人說,是她身上帶煞,是她命裡克親,才會讓與她產生聯係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去,她不想相信的,接受了那麼多新式教育和科學思想,迷信與謠言她一概不信。

可無可否認,這些東西以後潛移默化深植在她的意識裡,讓她不堪重負。

“可是......為什......”陸懷抿緊了唇,說不上話來。

李玉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