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祈望來:“去哪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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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要跟我聊聊,結果一句話不說呀?”點好的奶茶已經喝上了,但坐在對麵的女人安靜得離譜:“我臉上是有什麼花嗎?”
“抱歉。”李玉嫻收回目光,定定看著自己手裡的奶茶:“雖然邀姐姐出來了,但也沒有想好要與姐姐說什麼、從何說起。”
李玉嫻頓了頓,問:“家中怎麼樣了,阿爹的後事可安排妥當了?”
考慮到秦祈可能會覺得自己一個外人沒資格管這些事,李玉嫻又解釋道:“姐姐不要誤會,我是替乖乖問的,阿爹出事後,她一直很消極麵對,閉門不出,世事不問,但按理也應該有人來通告她一聲不是?”
秦祈歎了口氣,道出了原因:“出了這種事,一切從簡了,走得比較近的親戚朋友來吊個唁,然後明天就出殯火化了,席也不在家裡辦,找個飯店吃一頓就結束,我看她......也不聯係我,就想著她要是不想出麵就不要出麵了,怕她更難過。”
一聽秦祈這話,李玉嫻惱意就莫名上來了:“什麼叫她不想出麵就不要出麵......她怎麼會不想呢......”
李玉嫻壓下哽咽:“阿爹阿婆已然是她最親的長輩了啊......就算她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也是......”
“我知道。”秦祈苦笑:“但我還是不希望她去了,去了看到那種都沒幾個人為阿爹真心難過,還看到有人為了點房子遺囑的事吵鬨,真沒必要,你懂嗎?”
李玉嫻深吸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我能理解,你是她女朋友,你更多是站在她的角度,按照她的意願去考慮事情,但我不一樣,我作為姐姐,其實還是要以保護她為主,考慮怎麼做才是真的為她好,你明白嗎?”秦祈看著李玉嫻,神情雖淡淡的,卻好似藏了刀。
“唉,她的性格太柔了,雖然這不是壞事,但太容易傷著自己,說不好聽了,其實這種性格不太利於在這種社會上生存。”秦祈擺弄了下吸管:“所以她選擇留在這裡,我也不強求了,相比於去外麵的世界看那些爾虞我詐,確實這裡的環境要更單純些......”
“姐姐說的話,有些矛盾。”李玉嫻眸光冷了下來:“聽著像是在為她好,卻又好似在埋怨她的不好。”
秦祈愣了愣。
“秦祈姐姐於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她敬你、愛你、牽記你,因而我也當尊重你,你們的過去也有諸多身不如己,我不好評判什麼,但有一句話我想為她說——如果真的是為她好,應該是將她真正當做一個成年人看待她,而不是一直將她當做孩子,看似溺愛她,實則淩駕她的意願。”
此刻,李玉嫻的言語之間難掩心疼:“選擇不出去,並不是因為她不敢,隻是因為這裡有她更珍視的東西。”
無論是秦阿爹還是眼前這位秦祈姐姐,抑或是許多同樣如此看待陸懷的人,他們總會說因為陸懷如何如何,所以做不得什麼什麼,因為陸懷如何如何,所以才不敢怎麼怎麼,可李玉嫻卻偏要為陸懷說句公道話——即便陸懷確實有諸多軟弱,也不該將那些果按在這個因上,如此說的,都甚傷人心,明明正是因著她這般善,才讓她堅持留下,守住這一點點家的產業,亦溫暖著像阿爹阿婆這樣孤獨的老人。
“嘖。”經年來一直埋在心裡某些隱秘被人指了出來多多少少會有些難堪,但多年在外,見過那麼多人,早已練就了一副鎮定自若,秦祈麵上並無顯出多少不悅,隻是語氣帶著指責性的試探:“你對我......好像有些敵意?”
“你也說了,你尊重我,不會評判我和她過去的那些事,可我覺得你還是評判了,並且加了很多主觀的想法,聽上去很好聽,但是確實有針對我的意思......李小姐,我好像也從來沒對你有過敵意吧,你要和陸懷在一起,我也沒有意見啊,不是嗎?”
“說得不好聽點,不管怎麼說,我是她的姐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躺在搖籃裡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這麼幾十年的關係,難道還比不過你認識她一年嗎?你想想,如果剛才那些話是當著她的麵說出來,你覺得她是會幫你還是幫我呢?”
李玉嫻:“......”
“說白了,現在你的這個位置,隻是我讓給你的,明白麼?”秦祈一轉話鋒,目光也顯得有些犀利,像是想要在李玉嫻的臉上看出一點破綻與退縮。
“並不是,你可以說是你放棄的,但你不能說是你讓給我的。”李玉嫻鎮靜道:“姐姐,如果你隻是故意說這樣的話讓我氣餒,我沒有意見,因為我方才說的那些氣話,也不過是些護犢子,但若你剛才說的是真心話,我也為乖乖感到難過,你將她當做一個所有物,說施舍就施舍,而你卻高高在上。”
秦祈一時語塞。
隨即哂笑:“你這小姑娘,嘴真是厲害。”
李玉嫻咬了咬唇,軟聲道:“姐姐,對不住,我原意也並非要說你不好,我隻是......突然有些氣不過。”
秦祈也沉默了。
透過奶茶店的落地玻璃,望著外頭那條幾十年如一日的長河出神。
末了:“是我還不夠勇敢。”
不敢回望,將一地雞毛撇在身後,連帶著那個喜歡的人一同撇棄;不夠坦誠,選擇了將這段關係放在了最安穩的界限裡,不再成為她的及時雨,卻還要霸占著‘最親密關係’的位置,自欺欺人。
“你看出來了,就不要再跟她說了,免得她徒增煩惱了。”
李玉嫻:“......”
秦祈笑了笑:“她我就托付給你了,你和她好好的,而我也有我要走的路。”
從一開始就決定要錯過的路,不能回頭的路。
“阿爹的那封遺書你還是給我吧。”秦祈伸出手來。
李玉嫻看了看秦祈,不為所動。
“你彆這麼看著我,我不是不給她,我隻是想著等會兒再上門來找她一趟。”麵對這樣一個護犢子的人,秦祈也頗有些無可奈何,但怎麼說呢,也是好事,這樣的人應該也不會對陸懷不好:“跟她說下阿爹的後事安排,然後在問問她的意願。”
李玉嫻將揣在懷裡的書信拿出來交到秦祈手裡。
“行了,還有彆的要聊嗎?”
李玉嫻搖頭。
“我說你這......真就自己把想說的說完了,然後一聲話都不再說了是吧?”
“沒有彆的要說了。”李玉嫻開口。
“行。”
秦祈歎了口氣,起身:“回家。”
李玉嫻終於喝了一口自己手裡那從熱飲到溫飲的奶茶:“姐姐你先回吧,我要再買杯奶茶打包帶回去。”
“嘖,你這樣就顯得我很沒良心......”秦祈無語:“買,我來付錢。”
“不必了,我來付就好。”
“彆廢話了,快去點。”
脾氣也挺怪的!
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