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你 還要再敬一杯嗎?(1 / 2)

春不曉 薑澄 7391 字 9個月前

95. 敬你

驚蟄一過,萬物萌動。

小院生機複返,連帶著那株老梅都冒了芽尖兒......

又是沒希望開花了的一年啊。

陸懷欲哭無淚。

“以前這沒人盼沒人看的東西倒是靠天吃靠地活,一把把小花開得起勁,怎麼一有人盼了就死活不開花了呢?成精啦?傲嬌啦?”陸懷氣惱得不行:“簡直跟月經不調似的,一天天焦慮得要死,但真就一點紅都不見!”

“你彆罵它啦,你看我,都不與它置氣了,咳咳。”李玉嫻戴著口罩手捧暖瓶倚坐在客堂簷下的木庭柱上,好整以暇地望著院子裡的心上人安慰說。

這兩年蘇州的日子是絕對不能不靠天氣預報過活的,尤其是這春日裡,昨天穿夾襖今天穿春衫,凍一回暖一回,溫差能有個二十七八度,最不適宜體弱的老人孩子,一著不慎,就感冒。

所以李玉嫻一病,陸懷就來火氣,火氣不能朝著那過病給李玉嫻的學生撒,不能朝著來家裡住宿的客人撒,隻能朝著眼前這顆不爭氣的樹撒:“要不撅了吧,換個桃子柿子什麼的,能看花也吃能果,怎麼也比這強。”

李玉嫻目光憂憐地在那梅樹上晃了兩圈:“興許是我來了,它就不開了。”

“......”

陸懷心裡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又順著說:“可能是,誰叫你生得好看,直接豔壓群芳了,害得它們都不敢冒尖兒,生怕自己被比下去。”

“哈哈,咳咳......”

“今天枇杷露吃了嗎?”陸懷將手中的花灑往樹邊一靠,就近李玉嫻來輕輕替她拍背:“聽著有些痰了。”

“吃了兩勺。”李玉嫻拉下口罩,喝了口手裡的溫水,笑著安慰陸懷:“過兩天應該也要好了。”

每次都說,過兩天就好了。

但老是好了‘兩天’又病了......

“唉,這年頭老師也是個危險職業,這麼多孩子,一個傳兩個,兩個傳四個,他們一病,老師跟著病,也是遭罪......”不隻是李玉嫻,聽說藝林空間的老師裡十個裡感冒了五個,郭襄自己來探訪的時候還堵著鼻子,看到她來陸懷害怕,怕她跟李玉嫻交叉感染了。

不過好在,說是這個星期停課了,且看孩子們狀況再決定下個星期要不要繼續上課。

“你沒被我傳上,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免疫力好,小時候生病全靠硬抗,難得才感冒,上一次感冒還是去年夏天你去給我買藥那回呢!”這定心丸是要一遍一遍反複喂給李玉嫻吃的,免得她老是怕自己把病毒過給她,不願跟她一起吃睡。

李玉嫻眯了眯眼,似是回想那時去了,而後笑道:“唉,那時也是怪嚇人,笨得很,買藥都不曉得咋買。”

“哪裡笨?說明你聰明,這才多久呀,就變成個小靈通了。”感歎起那些時光,陸懷竟也有了一種自己上了年紀的感覺,不由哈哈一笑,笑完了呢,又歎氣:“就是身體還是不夠好,一點扛不住病毒,愁死人了,我都懷疑這醫院裡給打的疫苗正不正宗,該得的不該得的,都沒落下......”

偏偏無論是自家做的生意還是她去給小孩上課的工作,總免不了接觸各種各樣的人。

所以陸懷愁呀,有時候恨不得一到流感時期就把人藏起來......

“今天太陽好,也沒有風,你多在外頭坐坐,曬曬背,對身體好。”陸懷湊過去用額頭貼了貼她的臉頰:“有時候啊,藥也不能總吃,吃多了身體會有耐藥性,也不肯產生抗體了。”

“嗯。”

“我聽見洗衣機好了。”李玉嫻咳了兩聲,道。

“你彆動,我去晾。”

李玉嫻不聽,要起身:“有床單被套,你一個人不好展的。”

“怎麼不好展了,你沒來的時候,我不都是一個人展呀!乖,坐著。”

李玉嫻:“好......”

吃過藥,燒是退了,但頭已經是漲的,鼻塞加上口罩,讓呼吸都變得吃力。陸懷不要她戴口罩,可家裡除了陸懷,還有時而進出的住客,不為陸懷著想也得為住客著想,畢竟不是每個人都不介意的。

“姑娘你也感冒了呀?”

李玉嫻正眯著眼有些犯困,聽見身旁有人搭話,不由昂起頭來看她。

是昨兒來入住的阿姨。

“嗯”李玉嫻笑眯眯地點頭應答,乖懶得要命。

“連你們本地人都受不了這天氣啊?”那阿姨也是哭笑不得。

“阿姨從哪裡過來玩?”

“你聽我口音像哪兒的?”

單論聽口音,李玉嫻一般都是猜不出來的,可恰巧阿姨這口音在電視劇裡聽過,有幾分耳熟:“東北?”

“嗯呢,哈哈哈哈。”自來熟的社交達人這會兒已經兀自搬了凳兒坐到了相對李玉嫻的庭柱下麵:“來這邊玩了有三天了,這兒的天氣咋就一天一變一天一變呢,我們家老姑娘,第一天來老嘚瑟了,就穿一單褲,熱得直淌汗,完了第二天隻剩下3度,直接感冒,哎!”

李玉嫻忍不住笑:“在我們這兒過春,每天都得看天氣預報,就算到了四月裡,遇上倒春寒的,都能把人凍得想穿羽絨服。”

“可不是。”阿姨望著外麵那大晴天,歎氣:“今天天氣挺好的。”

“孩子感冒嚴重麼?要不要吃點藥,現在我們家裡各種藥也都是備著些的。”

“還好,不是很嚴重,應該不是病毒性的,喏,現在還睡著呢,等她下午精神頭好,再去外麵逛逛。”

“嗯。”李玉嫻按了按自己鼻梁上的口罩,點頭:“稍微走走沒事的。”

“你們這店就你們姐妹倆經營啊?”

“主要是我......姐姐。”李玉嫻有些彆扭地喊了個稱呼,反正不叫陸懷聽見:“平日裡不忙的,忙的時候就請幾個幫工,做做飯,收整收整屋子,賺些吃穿用度。”

“挺好挺好,房子是自己的?”

“是,家裡傳下來的。”李玉嫻有些累了,眼睛酸得發脹。

“那挺好的,那家裡大人呢?”

“大人都不在了,隻剩我們倆。”

“噢。”一不小心觸及到了人家的傷心事,阿姨流露出幾分尷尬與心疼來:“你們倆看著年紀都還不大啊......唉,好孩子,以後姐妹倆得互相照應著哈!”

“唉,真懂事的孩子,我們家那姑娘也就比你們小一點,但還什麼事都不顧呢,跟個小孩似的!”

李玉嫻笑說:“有你這麼好的娘,當然想一輩子都做個孩子咯。”

“哈哈哈哈,你這孩子,怪會說好話!”

“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在樓上晾完衣裳被單下來的陸懷看見李玉嫻正與客人攀談得開心,就加入進來:“阿姨今天沒出去轉轉?”

“準備下午出去呢,等我家姑娘醒了的。”

“昨天你們來,聽她聲音好像也有點感冒吧,怎麼樣了?”陸懷來到李玉嫻身邊,雖然知道她應該不會再燒,還是習慣性地拭拭她額頭的溫度。

“勞你牽掛,不是很嚴重,她平時在家也喜歡睡到日上三竿的。”阿姨會心一笑:“你這孩子真是細心,不愧是當姐姐的。”

姐姐?

陸懷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李玉嫻。

“哎喲,姐妹倆看著真好,都想認你們當乾我女兒!”看著陸懷和李玉嫻這相依友愛的模樣,阿姨滿眼那叫一個喜歡。

陸懷:“哈哈哈哈,那敢情好呀!”

“以後你們來咱們吉林,就跟阿姨打電話,上阿姨家住,阿姨帶你們玩!”

“好呀,我們還正想著下一次去哪兒旅遊呢!”一邊與阿姨攀談著,陸懷也不忘摸摸李玉嫻臉頰,俯下身問她:“累不累,要不要去躺椅上靠會兒?”

李玉嫻揉了揉眼睛:“不累,我也要起來動動身子,總是坐著就容易犯懶了......我來燒點熱水?”

“不用,我來燒就行,煙霧繚繞的,咳嗽更不會好了。”陸懷抻了個懶腰:“那你就在這兒陪阿姨聊天吧,順便看看外賣,今天不做飯了。”

“那好。”

——

清明、五一、端午......順應著時節,春忙年年如此,想去年的這個時候,除了忙碌之外,她還在學著適應與一個古代人在一起生活,重複的生活被打斷,平波無瀾的心掀起漣漪。

想想那時還是挺慌亂的,因為害怕變數,因為有了責任,因為辨不清自己的心意......而如今,似乎一切都再次回到了軌道上,生活依舊是重複,但變成了兩個人的重複,重複得有趣。

清明前夕,陸懷找了一個晴好的天氣,帶李玉嫻去上了次墳。

而這也是時隔兩年後陸懷再來。

每一次來到這個地方,陸懷很難說出一種滋味來,悲痛有之、絕望有之、愧疚有之、麻木有之......像是整個人都被投入到魚缸之中,看著外界一切變形變異,好似可以看得清晰,卻處處都是混沌,在時間的塗改中始終模糊。

“我總是記不清楚到底是在六十九階還是九十六階......真是個不孝女,哈哈哈。”陸懷挽著李玉嫻,低頭走在上山的台階,笑裡帶著明顯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