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奴說:“我……我沒見過此物……”
江濯也沒見過,這東西實在醜陋,既不像神祇,也不像傀儡。正眺望間,忽聽祂發出啼哭聲,幾條腿輪番踩動,居然從湖泊中往外“遊”了起來。
安奴聽見祂的哭聲,突然道:“媒公曾說過,他幫我把族人屍骸安葬在這裡,並用太清泥土封塗,等到我恢複人身時,可以請太清幫我複生全族……這……這東西……”
江濯說:“好陰毒的秘術,先以一族屍骸供養太清泥土,再以一族之魂賦你炎陽真火,最後催動符咒……我有個不好的想法。”
炎陽真火是祝禱祈神之火,它有個作用與祝神符相似,即通達神意,能和神祇用靈意溝通。媒公設計激怒安奴,使炎陽真火大著,安奴的憤恨上達神祇,本該召來此地的神祇降下罪罰,可此地的神祇煦烈早已被做成了鎮墓獸,那此時此刻聽召而來的是誰?
安奴悚然,膽顫心驚:“難道……難道真的召出了太清?!”
洛胥手裡拽著的箱繩斷了,忍無可忍:“……你瘋了,這個泥糊的醜東西!”
六州亂戰後,世間神祇多為自然生靈,劫燼神的惡名傳到今天,民間多以為祂或是青麵獠牙,或是凶神惡煞,總之絕不會是個俊美無匹的男人。因此安奴有此猜測,大約正是近南二州的輿論流傳。
江濯覺得有趣,他背過握扇的手,附和道:“確實,太清再怎麼壞,也不會長成這樣子。況且太清一降世,朔月離火就會燒個不停,你看這個醜東西既不會放火,也不夠威風,哪像個‘劫燼惡神’。”
安奴平複心緒後,也覺離奇:“我隻是未曾想過,神祇竟也能有假的。”
江濯說:“今日以前,我又哪能想到呢?原來太清泥土真有作用,不過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捏的。”
這被召醒的“神祇”在湖中遊了半晌,趟水上岸,朝著某處密林爬去。安奴聽那哭聲像極了自己的族人,一時間不禁“淚滿盈眶”,可他是個骨頭架子,根本沒有眼淚可流。
洛胥收拾心情:“跟上祂,看看祂去哪兒。”
他三人剛邁步,就見密林中有山鳥群飛,接著,一道業火劍光猛掃而出,把“神祇”給攔腰斬斷了!這東西腹中墓穴有煦烈鎮守,難破萬分,誰承想從外砍卻如此輕易。
安奴正在哀思,不自覺地悲戚:“啊!”
江濯一拍腦門:“……忘了小師妹!”
天南星氣勢洶洶,遠遠地一看見他們,便連施幾個“令行”,閃身過來,把劍一橫:“你們兩個!”
洛胥裝作無事發生:“小師妹好。”
江濯避到他身後:“此地危險,我們兩個先行探路……”
天南星掏出樣東西,江濯看到,麵上大喜:“我的珊瑚佩,師父回信了!”
天南星沒給,冷麵無情地把劍收了:“不錯,四哥,師父回信了,你想聽嗎?想聽的話,先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給我聽聽。”
江濯拍拍安奴的肩膀:“安兄弟,正巧我師妹也在這裡,你把你的事情說來聽聽。我有幾個猜測,還沒有證實,需要你解答一二。”
安奴今日心情堪稱大起大落,他就地坐了,先長歎一聲,才說:“今日多謝兩位出手搭救,此事關係我飼火一族與天命司……想必各位都知道,近南二州先前的大稷官名叫景綸……”
他一提“景綸”,天南星就看江濯。江濯打開折扇,也歎一氣:“彆看我,我麵壁思過二十年,根本不知道山下事。”
安奴看他們這般,便問:“莫非你與景綸是相識?”
江濯道:“不,我與景綸……是大仇。”
安奴又打量江濯,忽然嘴巴大張,極為吃驚:“難不成你、你是江濯!”
洛胥“哦”一聲,撐著臉,越發好奇:“怎麼一聽大仇,就知道他是江濯?”
安奴說:“二十年前,就是你,持劍上憐峰……殺了景綸的兄長!”
江濯不語,他垂眸盯著折扇,似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