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泠依舊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心頭籠上一層撥不開的迷霧。除了那雙眉眼,這溫婉的麵上再無任何獨特之處,或許僅僅隻是一種巧合。
良久,謝泠才道:“放開她。”聽竹聞言,才放開蘇娮,蘇娮再不敢多留,行禮後快步離開。
待蘇娮趕到雲升殿,已是氣喘籲籲。因她是最後一個到的,此時眾人俱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見她遲到,有人便不肯放過機會,薛琴冷嘲熱諷道:“怎麼?蘇大小姐竟也會遲到?”
蘇娮知她念著前仇,也不與她多話,隻想著找空位置坐下,可惜前排已經有人了,她隻能去後排。
就在這時,有人忽然叫她:“娮娮,這裡!”
蘇娮聽著聲音回頭,看見齊瑤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向她招手,一旁丹陽公主也朝她微微點頭。蘇娮笑著走過去,先前的不快一掃而光。
齊瑤今日穿了一身紅楓色的束袖衣裳,與發髻搭配甚是乾練,丹陽公主一襲繁複宮裝,姿容華貴,端淑靜人。
數月以來,蘇娮與這位豪爽的侯家小姐甚是投機,一來二去,連帶著認識了丹陽公主。
蘇娮明白結識這些貴族皇室女子,對自己並無壞處,當即便笑對著她二人,快步走過去行了禮。
她知道齊瑤性子豪爽,便少了幾分客套,而公主端淑,位分尊貴,她也是要知禮的。更何況頂著這張溫婉的臉,她實也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麵暴露本性,故而答話的時候語氣極輕,步子也邁小了些。
齊瑤和公主蕭若芙也未覺不妥,自她們初次見麵便覺蘇娮是個溫婉女子,齊瑤看著蘇娮道:“娮娮,我家母親大人總說女子要溫婉淑靜,我若學得你幾分,母親大人也不必為我操心了。”
蘇娮聽了這話,隱去心緒,道:“你學了旁人,也就不是你自己了。”
齊瑤對這話頗為讚同,自語道:“我還是做自己好了,學那些東西實在煩累。”
這時,蕭若芙道:“你還是緊著日後的課業罷,今日要換先生,還指不定是誰來教你習書練字。”
齊瑤一聽這個就頭大,若她拉弓射箭,舞蹈弄槍倒還精通,唯獨這讀書之事,她是苦書久矣。
蘇娮同樣聞書色變,可她卻好一些,早些時候衍哥哥壓著她學過,左右還背得幾首歌賦,不過唯獨她那一手字,難登大雅。蘇娮也沒覺一手醜字有什麼好丟人,她隻在乎自己手裡的刀劍快不快。
對於換先生一事,她本不甚在意,隻是數月之內接連換了三個先生,她倒不知又會是哪一位先生受得了這一眾女學生,是以做好了看戲的打算。
她的這些同窗,雖是各家推薦,經過層層選拔出來的,大多是知書達理之輩,但也免不了有幾個個彆戶。前頭的先生特地作出了區彆,統共三派:不學無術派,朽木難雕派,傲慢無禮派。而齊瑤和她,便居不學無術一類。
彼時先生還未來,蘇娮便聽到有人議論。蘇娮隨意聽了些,左不過一些八卦,這時一個細小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
“你們說,新先生會是誰呢?”
“……”周圍的人聽見問話的是陳蕊,便轉過頭去沒有搭理。陳蕊麵上有些掛不住,隻好悻悻回到自己的座位。
蘇娮看到這一幕心頭歎了口氣,這陳蕊平日裡性子有些怯懦,學東西也慢,再加上家世是這些人中最差的,免不了要受冷落的。隻是她大可不必去強融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圈子。
蘇娮繼續聽著,人群中薛琴的聲音最大,隻因她是伯爵府嫡出小姐,隻不過素日實在傲慢無禮,先生們礙於她的家世又不好說教,隻好忍著不發作。
此刻,她依舊大放厥詞:“我才不管來什麼先生,也不過再添一個酸儒罷了。”說罷,與她一處的兩個女子便哄笑起來。
此時宮人敲了鐘磬,預示離第一堂課還有半刻鐘時間。起先眾人還算安靜,不過這位先生久久不來,以薛琴為首的一幫人再也安坐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薛琴一貫傲慢無禮,蘇娮也司空見慣,隻不過先生遲遲不來,她又無事可做便有些困倦,正欲趴在桌上小憩一陣,可回頭之際竟發現齊瑤早已同周公聊天去了。
蘇娮與齊瑤的位置靠窗,可以看得見殿門,時有天光傾瀉而下,她便起身將窗前的竹簾放下,以便安眠。可誰知不經意間竟瞅見一抹天青色衣角,正往這邊趕來。她看了一下周圍,奈何眾人並未察覺。
蘇娮迅速回去做好,反手推了齊瑤一把,嚇得她連忙坐起。蘇娮聽著薛琴的聲音,不禁唇角上揚。
“薛大小姐,課堂喧嘩是否有所不妥?”
薛琴循著聲音回頭,發現是蘇娮後輕蔑笑道:“怎麼?一個蘇府棄女也配與我說教?”
聽到“棄女”一詞,齊瑤站起身想要替她抱不平,蘇娮卻向她搖搖頭,她也不生氣,繼續道:“薛大小姐從小受儘寵愛,我自然比不過,隻是煩請你聲音小些,勿吵到其他人。”
這一次,薛琴看也沒看她,與人繼續前麵的話題,不過她的聲音似乎更大了些。蘇娮抿了抿唇,一場好戲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