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子寥落。
街頭高牆上,一個黑影匆匆掠過,後落入一條隱蔽的小道。
待官府的人追上來,漆黑夜幕下,卻哪裡看得見一絲黑衣人的身影,隻能打道回府。
那黑衣人好不容易脫離官府後,趁著夜幕掩護轉進一個小巷。過了片刻,再出來時便換了一身打扮,與先前的裝束截然不同。
理了理石青雲緞圓領袍處的褶皺後,方才轉了幾圈,入了謝府後門。
此時的謝府後院,正堂處的書房燭光未滅,星星點點暈出一片暖意昏黃,裡麵的主人好似在等著什麼人。
書房前,立著一個藍衣少年,遠遠看著人來了,待得近前,方才頷首行禮:“裴老板,我家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
裴遠冷嗤一聲,也不看他,捂著胳膊頗有幾分氣惱地跨步走了過去,推開門便大搖大擺步入。
哼,姓謝的會有這麼好心,巴巴地等著他,怕不是等著看他的笑話吧。
想來想去,還真是流年不利,他裴遠竟會栽到一個臭丫頭手裡。
推門而入的一瞬間,裴遠就看到某人正氣定神閒地看書。
昏黃的燭光下,一層黑影籠罩在他身旁,卻絲毫不見突兀,仿佛這個人本就與暗夜融為一體。
案上擱著一卷書,隨此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翻動開一頁,後又用手虛虛壓住,袖袍與書頁的磨挲聲同紙頁的翻動聲竟意外的和諧。
燭光下,一張麵龐棱角分明,眉目疏冷淡漠如同山巔寒雪,薄唇微抿,氣質冷冽。
隻因他畏寒,一件月錦雲紋銀絲長袍上,外罩了一件月白大氅。
便是看著這樣一個謙謙君子,偏又是個無趣的。
“謝子焱,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彆這麼折磨老子!”
老子來都來了,你他媽半天連個屁都迸不出來,老子還真以為你看書看傻了。
謝泠依舊垂著眼簾,懶得與他計較,右手輕輕翻過書頁後,才問:“信呢?”
信?
一聽這個字眼,裴遠登時喜上眉梢,大手入懷掏出那封密信來,神情好似邀功一般。
“隻要我出馬,還沒有搞不定的事。”
此間,上來一個青袍少年奉了茶盞,裴遠傲氣地接過,飲了一大口,似與誰賭著氣。
隻是,他喝茶偏又喝得極快,反倒嗆住,整個人差點將肺給咳出來。
謝泠取過密信來看,隻是等他抽出信箋,目光瞬間冰寒。
裴遠正自得意,猝然看見他這副表情,瞬間有些不安,“信怎麼了”他不信似的接過來一看,隻見信箋上空白一片,半點墨字的痕跡也無,很明顯是被人掉了包。
“他奶奶的,誰換了老子的信?”
裴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幾下便將信箋撕碎。前思後想,他又想起那個臭丫頭來,如今倒是他輕敵了。怪不得她故意露出很多破綻來,原來是給他下套呢。他發誓,下一次見了那女子,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謝泠繼續打開手中的《陰符經》,目光看過來,朝青袍少年淡淡吩咐:“聞月,你先下去吧。”
少年恭敬地看了他一眼,而後行禮退出。
“真不知如何說你才好。”謝泠語氣透著幾分無奈。
裴遠剜了他一眼,心道:“不知道怎麼說,那就求您閉嘴吧。”
謝泠那張嘴,每每折騰得他夠嗆,偏還說不過他去。
“聽說,你碰到了一個小丫頭。”
“……”裴遠一時如鯁在喉。
謝泠,準備絕交吧。
謝泠隻打量了一眼,便知他此次出師不利,末了隻輕輕一歎:“到底歲月不饒人,何必跟一個少年爭強好勝?”
裴遠聽了這話,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去。
聽聽,這是人話麼,他今年不過才二十有六,大他一歲而已。
他有那麼老得走不到道?
在此之前,謝泠本是屬意聞月去探章平王府的,可是中途卻被裴遠攔下。
他素知這位好友好強,便應承下來。不過為防止變故,他又讓聞月跟上。
誰知,聞月回來卻告訴他,裴遠行蹤泄露,驚動官府命人追拿,好不容易脫身了,一時大意又反被一個小丫頭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