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一處鐵門,門上掛著塊善意提醒的告示牌:
【私人住宅,請勿擅闖】
門後幾百米,則是一處緊閉的偏門。
門前設有幾步石階,兩座石獅蹲在階梯旁,眈眈掃著她們這兩位不速之客。
盛衿霧停腳,透過外牆鑲嵌的扇形石花窗,蘇式園林庭院的一隅風貌現於眼前。
竹影花斜池石奏,古亭水榭閣樓秀。
宋暮阮不禁嘖嘖讚歎:“大戶人家啊!這得占地多少畝,我看我還是從猿人開始搬磚吧。”
聽到這話,盛衿霧月眉蹙攏,略掉心裡的失落,隨著她打趣:“加我一個。”
“走吧走吧,”宋暮阮挽過說話人的胳膊,笑道,“我突然想回去拜拜財神爺。”
“那我也去拜拜文殊菩薩吧。”
清雨簾簾,兩位少女嬌聲盈盈,傘也不打,嬉鬨著下山,一掃方才的累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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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雨聲無存,天放晴。
流火豔燒至天際,恍若盛開的仲夏。
沉黃戈壁簇擁著中央的筆直大道坦坦蕩蕩麵朝青空,偶爾幾輛私家車疾風相馳。
大巴車在雲紋車站停穩。
二位少女出了站門,不遠處的山腳住著幾戶農家,木柵欄外擺放著幾竹簍深紫葡萄。
知道宋暮阮不愛吃葡萄,盛衿霧故意向老板買了一小串還掛在院內棚架上的生葡。
“九九,你買這生的乾嘛?”
宋暮阮取出防曬噴霧,衝著脖頸噴了個遍,又給拿著葡萄的少女抹了些。
“當然是吃啊。”
盛衿霧借著院裡的大缸洗淨了葡萄。
“彆像上次曬傷了。”
宋暮阮拿出包裡的沙白絲巾,給她戴上係好帶,接過話:“這生的能吃?小心肚子疼。”
盛衿霧摘下一顆,吃進小嘴裡,說:“熟的太甜。”
“生的太澀。”
“不,沒啥難咽的味道,阮神你試試。”
少女撩起麵上的絲巾,嘴張得圓圓的:“你看我都吞進去了,試試嘛。”
“暫且信你一回吧。”
宋暮阮拿過一顆扔進嘴裡,隻咬了一口,小臉頓時皺成團,吐在紙上。
“天,好苦!小騙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著,她作勢要揍眼前這個不懷好意,抱胸看戲的始作俑者。
急急扣好麵巾,盛衿霧急忙跑出院子,抽空還往嘴裡塞了一顆。
“你給我站住!”
“砰!“
她隻顧著回頭看宋暮阮,撞到了迎麵走來的遊客。
“對不起,對不起。”
說話間,少女的門齒不小心磕破了嘴裡的生葡萄,口腔裡蔓延開奇怪的味道。
和方才那顆完全不同,這是一種全新的味道,她從來沒嘗過。
出於禮貌,她的嘴不再動,任由宋暮阮剛才所定義的“苦”順著食管流淌進胃裡。
“沒事吧?”
男人語聲清落冷澈,扶著旁邊被撞女人的手臂,頭頂大亮的天光印得他眉骨與眼眶間高低起伏劇烈。
女人的半張臉處在碩大的帽簷裡,盛衿霧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就衝著這尖巧的下巴,微翹的櫻唇以及晶瑩剔透的肌膚,應該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見她搖了搖頭,他眉頭稍鬆:“沒事就好。”
舌頭壓著果肉尷尬站在一邊,盛衿霧愣愣欣賞著眼前這對登對的俊男靚女。
宋暮阮見狀,心裡一驚,連忙跑上來解釋:“對不起,我朋友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
男人出乎意料的好說話,盛衿霧含著葡萄長呼出一口氣,臉上的絲巾也微微浮動。
“華市人?”
盛衿霧剛打算回答是,舌底的葡萄先她一步,圓圓滾滾地從嘴裡蹦了出來。
好巧不巧跳到了他的皮鞋上,她慌忙蹲身想要拂去。
“沒關係。”
他伸出手背,抵擋住她的下一步動作。
指尖觸到他手背,盛矜霧一激靈,迅疾收回手。
露在熾熱空氣外的杏眼作勢一彎,倉促對男人笑了笑。
“靜電,對不起,對不起。”
“怎麼了?”
女人的語氣些許波動。
男人給對方一個安撫的笑,俯身用紙巾包住軟趴趴落在鞋尖的葡萄:“無事。”
不知怎的,葡萄明明已經吐掉,但盛衿霧的嘴裡就是發苦。
她以後再也不吃生葡萄了!
抵緊硬鄂,她試圖想緩解她體內苦得胸口發悶的味道。
“走吧,九九。”
兩位少女剛轉身,身後傳來女人的焦急聲音:
“怎麼了?是不是中暑了?”
盛衿霧回頭,男人揉著太陽穴,眉間疊起皺痕,而他身側的女人麵帶著急。
舌尖澀了一下,伴著熱意,鑽進眼裡,她打開挎包,拿出一支藥。
“先生,這個治中暑很有效。”
男人的視線瞬間傾蓋在她臉,盛衿霧麵上一熱,杏眼急急垂下,壓製騰跳在胸口的冒失心悸。
“謝謝。”
他眉目含溫,緩緩伸出手。
本就拇指般大小的塑料瓶,她的指尖與他的指腹避無可避。
溫涼及遞過來,盛衿霧心怦怦加快,先一步抽回:“不客氣,舉手之勞。”
一旁的女人扶了扶帽簷:“我們去那裡休息一會兒吧,我叫人送瓶水來。”
“好。”
見二人走遠,宋暮阮湊過臉,悄悄在少女耳邊說:
“九九,你不認得了嗎?他就是那朵雪山瑰夢。”
上次盛衿霧提到寺廟那男人衣衫上印的是朵水墨玫瑰時,宋暮阮便給他起了個昵稱——雪山瑰夢。
她說,見他,如臨雪山,甚似在山巔窺覽的一場綺麗春夢。
“九九,她女朋友好漂亮哇,果然天底下的帥哥都是和美女在一起的。”
“你也美,阮神。”
宋暮阮搖頭,吐出二字反駁箴言:“不美。”
盛矜霧斜睨著她,軟柔的杏眼水光瀲灩:
“阮神,你倆風格不一樣,你是幼態甜美軟妹,她是嫵媚嬌柔女人。
而且就你這一雙大長腿就秒殺了多少女生了,要不我倆換換?
我就喜歡你這個前凸後翹,要啥有啥的身材。”
宋暮阮被誇得紅了耳,羞赧地拉過說話人的手:“從小到大,就你最能誇我。”
盛衿霧捏了捏說話人的臉蛋,俏皮眨眼:“我的人,自然是我誇咯!”
“九九,要是他沒女朋友,你主動點,或許你倆還能有個美好的邂逅。”
“彆,”盛衿霧又塞了顆葡萄進嘴,“我臉皮薄,走含蓄路線。”
宋暮阮唇角輕弄,忍住笑,看破不說破:
“看來你對他還是有感覺,否則上次也不會盯他那麼久了。”
“那是氛圍感到了,自然被他一席青衫吸引。”
“九九,那你今天沒感覺了?”
“今天……”
盛衿霧的視線無聲投在那抹樹下的身影。
那人前幾日沾了濕意的青衫早已脫下,今天他就是簡單日常穿著。
月白絲綢襯衫高束在端黑休閒褲裡,不見一絲多餘的褶皺。
是所謂,不登高,不臨深,不苟訾,不苟笑。
今天,他依然君正雅行,可一人行至天青色。
正打量審視著,不料,他也遙望過來,少女的杏目與那雙淺瞳撞了個正著。
他唇角略微牽起,如月般清雋的俊容愈發攪她心神。
盛衿霧長睫微顫,斂收起眼,明玉般妍麗的小臉上遂爾印下兩片扇形陰影。
她咽進嗓口的澀葡萄肉,輕啟櫻唇,接過方才的話頭,心虛應著:
“今天當然沒,要是有感覺,我還能認不出他來?”
“也是,畢竟我都認出來了。”
宋暮阮沒多想,打開旅遊地圖,雀躍指著北方:“那我們現在去坐觀光纜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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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收斂,周圍的講解聲、談話聲漸慢從四麵八方湧進來。
還好,臨近閉館時間,華市博物館內,人跡罕至。
而自從季褚望他們走後,盛衿霧的心思就跟著飛走了。
麻煩一個剛認識的人,對於她來說有很強的不安心感。
原本隻是短暫的一小時就像過了十萬光年,漫長且狹窄,壓得她心悸,手冒冷汗。
看著大廳裡的分鐘畫了整整一圈,她連衣服也未換。
匆匆給組長說明了無法聚餐的原因後,便預約了輛出租車,直奔季褚望微信分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