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時間其實基本沒有概念。
上一世在暗淡的地下待了半生,連日升日落都不曾見到,又何談計時。而此世,我身為一株琉璃百合,人類的作息已不再適用我,所以年月日的記法便被我丟在了角落。
在我印象裡,領地裡的大家始終都是當年的模樣,如今應當也不會有太多變化吧。
當我向歸終提出看望鹽之魔神眷屬的請求時,我是如此想的。
於是當我見到真人時,便徹底呆住了。
在歸離原的某處院中,老嫗眼神恍惚地看著我和歸終,我能看到時間將她原本清秀的麵容擠壓出一道道殘酷的皺紋,而她當初挺拔的脊背也在歲月的打壓中逐漸彎下。
隻是那雙布滿橫紋的手,還在那幾張物資單上摸索。
“歸終大人,您終於願意帶我們去了嗎?”
老嫗似乎是想向歸終伸手,可因視線太過模糊,竟是伸錯了地方。
但她並沒有反應過來,而是對著自己前方的空氣不停地說道:“歸終大人,請您務必帶我去魔神大人的領地……不用擔心我的身體,我懇請您……我真的想向魔神大人贖罪……我懇求您……”
我看著她用儘力氣也隻能斷斷續續的說話,看著她在懺悔中落下滾燙的淚痕,竟是一時失語。
而後,她似乎注意到了被栽在花盆裡的我,令人詫異的是,她看不清歸終所在的位置,卻能辨彆出被她捧在手中的我是一株琉璃百合。
老嫗上前幾步湊近我,並笑起來:“是琉璃百合,阿玲最喜歡的的琉璃百合……”
說到這裡,她突然臉色一變,開始皺眉起來。
“阿玲是不是回領地了,那她在地下怎麼辦……那裡食物這麼少,我們去的時候那裡已經被封住了……她是不是被困在裡麵了,有沒有出來?我得去找她……”
此後她便聽不進任何話,隻是不停在那裡踱步,嘴裡還念叨著:“要找到阿玲……要找到阿玲……”
沐晴姐姐……
我乾澀的喉嚨上下滾動著,連帶著我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忽然,一個男聲從我們背後響起。
“抱歉,母親到了老年總是念叨這些事,讓歸終大人見笑了。”
歸終一個轉身,我的視線便隨著她來到後方。於是,我看清了來人——那是一位穿著乾練打鐵服的青年,臉上有著年輕人的朝氣蓬勃。
他是沐晴姐姐的孩子嗎?
我如此猜測到。
彼時,老嫗看到來人,立刻擁上去:“小黎,我要去找阿玲,我要去找她……”
“好好好,我們馬上就去找阿玲。”
青年一邊安撫著母親,一邊攙扶她步入內屋。直到他關上門的那刻,我還能聽到沐晴姐姐喚我的名字。
我同歸終等待著青年將沐晴安頓好,在那期間,歸終篤定地對我說:“你認識沐晴。”
我剛剛情緒波動很大,這樣的作為她能猜到也是情理之中。
“嗯。”
我閉上眼,回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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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沐晴姐姐在房中徹底睡下,青年才回到院中,他十分歉意地對歸終說:“抱歉,讓您等這麼久……我去給您泡杯茶吧,您在石椅上坐著便好,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