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拇指勾著,大拇指貼在一起,拉鉤。”他耐心說。
猛然間謝翾瞪大眼,她抬起頭怔然看著他,記憶裡相似的話語重疊在一起,她感覺到鳳洵掌心的灼熱溫度。
鳳洵的話勾起破碎的記憶,她記得那個聲音的主人已經死了,她倒在一片血泊裡,有人搖著她失去生機的肩膀,將沾滿了鮮血的……什麼東西,可能是逗小孩子玩的趣物。
“為什麼送給她?”身量小小的女孩不依不饒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是我的暗衛,你是我的東西,你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憑什麼送給她東西?”
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指甲沒入血肉,她剛成形不久的魂體掌心裡開始滴滴答答落下血。
原始的、想要毀滅一切的欲望再次湧上心頭,謝翾顫抖著指尖,她想撕碎她,殺死她——不計一切代價。
“謝翾!”鳳洵一把接住了她無力倒下的軀體,手裡落下的血在黑色衣物上洇開,他一碰便感覺到滿手的粘膩,低頭仔細一看,殷紅色澤糊滿指縫。
陷在混沌意識裡的謝翾死死抱著他溫暖的軀體,她似乎將鳳洵當成了記憶裡死去的那個人,細碎的呼喚從口中吐出。
“堇娘……”她輕聲呼喚。
鳳洵沒聽清楚,隻聽到一個“娘”字,便也耐心地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說出些不知所謂的、自以為能讓她開心的話:“無事,我也沒有娘,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謝翾沒聽到他無措之下的胡言亂語,她隻是靠在他的肩頭,真將他當成了記憶裡的那個人。
“我恨你,討厭你——”她記憶的世界裡早已沒有了鳳洵,隻是咬著牙,對她口中所謂的“堇娘”說。
鳳洵的眼睫垂落,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黯然之色,他不知謝翾在胡言亂語些什麼,隻將最後一句話當成是對自己說的。
她討厭他……這也無可厚非吧?
隻是為何,他罕見地感到了一絲失落?
鳳洵沒有鬆開謝翾,隻是如此安靜抱著她,直到她自己睡了過去。
他將她放在床上,一點一點掰開她攥得死緊的手,用白帕將血跡擦淨,而後大量澎湃的能量湧入她的身體,修複著她魂體上受傷的部分。
夜裡風雪正盛,屋裡一盞燈幽幽亮著光,聲稱自己隻有十九歲的少年低沉的、自嘲的聲音響起,他在自言自語。
“恨我,討厭我?”他說話的尾音拖著長長的歎息。
——
燃了一夜的燈終於滅了,謝翾醒來之時已經忘了她昏迷前發生了什麼,她確實能防禦性地忘記令自己痛苦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還藏了一個生魂在客棧裡,四下尋找發現鳳洵不在宅子裡,便自己跑了過去。
楚逢雪在房間焦急地走來走去,謝翾不在,她也不敢離開房間去麵對整個酆都的陌生鬼魂,她現在將謝翾當成了救命稻草。
謝翾一閃身,出現在楚逢雪的房間裡,將她驚得尖叫出聲。
她捂住楚逢雪的嘴巴,示意她動靜小點,她今日還要繼續獲取人間的情報,等到把楚逢雪身上的價值榨乾,她就把她丟到寒冰地獄裡……
謝翾如此盤算著,便拉著楚逢雪到了酆都的街上,一路上她都在詢問人間的消息,並且將之悄悄記在了心裡。
她以為鳳洵今日不在,但在不久之後,出現了一些意外。
那時候她還在哄騙傻乎乎的楚逢雪告訴她人間皇族究竟有多少人——楚逢雪自己也回答不上來,隻是算了算自己有幾位哥哥姐姐,還有些眼熟的皇親國戚,她告訴謝翾如果想要知道皇族有多少人可以去看看皇譜。
謝翾暗暗記了下來,為了讓楚逢雪說出更多的信息,她拿鳳洵燒給她的銀錢在街邊的攤位上買了一個小糖人,遞給了楚逢雪。
楚逢雪被逗得開心,捂著嘴噗嗤一笑說道:“翾姑娘,我十歲起就覺得這東西幼稚啦。”
謝翾不知道這些,她淺淺笑了一下以示回應,她這笑容倒是溫柔,在酆都帶著濃霧的白日裡顯得朦朧美好。
此時,在濃霧彼端,前來尋她的鳳洵單手按在了腰間的青竹劍上,安靜注視著她。
昨日謝翾的話似乎還響在耳畔。
“我不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