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林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他飲儘碗中水放下茶碗,正起腰板,神色鄭重道:“哥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
打人著實不對,哪怕是打人的不是他而是原身,可往後這具身體的主宰卻是他,那麼他就有必要為以前的事道歉,雖然彌補不了從前的損失和帶給彆人的傷害,但道歉和不道歉也是兩回事。
如果之前帶給林星河的都是驚訝和驚詫,那麼這會他是徹底不知如何了,大夫說他哥的病已經好了,但林星河沒想過會好的這麼徹底。
少年慌張擺手,掃帚都掉地上了,慢慢鎮定之後,才小聲問出一句:“哥,你真的全好了?”
林洄笑說:“真的好了。”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從前得了什麼病。
“但是哥剛醒來,腦子燒的渾渾噩噩,忘了以前好多事,你能跟哥講講嗎?”
少年的眼淚說來就來,像斷了閥門的洪水,決堤而下。
林洄一邊安慰他,一邊沒忘問話,他問出來的話越多自己越沉默。
林星河說,他記事起原身的林洄就一直患有瘋病,與其說是瘋病到不如說他是個傻子。
原主都二十二歲了,還一句話不會說,平日裡隻會咿咿呀呀的叫,不會乾農活,不會燒火做飯這些也就罷了,誰又能要求一個傻子會做什麼呢,可他偏偏還是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傻子,飽受原主常年折磨的首當其衝就是他的四位家人。
這原主若是平日裡摔些東西誤傷人也就罷了,可他偏偏以打人為樂,年幼的林星河經常不明所以的在外麵玩著突然就被自己大哥進來猛打上幾拳頭,踢上好幾腳,他無力反抗隻能受著,最後被打的鼻青臉腫。
輕則隻是摔些東西,或是鼻青臉腫,最嚴重的問題是這傻子不但傷彆人狠起來連自己都傷,有一次傻子林洄摔碎了一隻碗,自己偷偷藏了一個碎瓷片在衣袖裡,碎瓷片的端口鋒利尖銳,傻子那天特彆安靜,自己不哭不鬨,晚上睡覺的時候藏在被窩裡拿瓷片去割自己的手腕,劃的皮開肉綻血淋淋的割傷,還好那天晚上老爹覺得反常去他房裡查看發現的早,才把人救了回來。
以至於後來這傻子不傷自己了,開始傷彆人了,他的凶器從來不被局限,往往是手邊有什麼就拿什麼,下手也是不知分寸,往往不見血他是不會罷休的。
傷過老爹,傷過林星河,傷過村口王家小兒子……
林洄不敢置信,林家還能給原主一個自由之身,沒被大義滅親,都已經是輕的了。
林星河哭的不那麼厲害了,靜了一會才猶豫著說:“爹好,心疼你,愛你,勉強能護住你。”
林星河解釋了一番,林洄才算徹底明白。
他與弟弟林星河,妹妹林星月並非同一個母親,林洄是原配妻子所生,奈何不幸,林洄的母親在林洄隻有三個月大的時候卻選擇抱著當時尚在繈褓林洄跳河自儘,母親溺斃在水中,林洄命大被救了回來,一場高熱卻永遠成了傻子。
林洄以前在現代也聽說過許多類似的案例,母親因為產後抑鬱症帶著孩子一起自殺,從前隻是新聞頭條上與己無關的一句話,唏噓一陣,哀歎一陣也就過去了,現在輪到自己身上才明白背後心酸,從此以後世界上又多出了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一位失去妻子的丈夫。
至於林星河與林星月,是林老爹的續弦妻子所生的雙生子,林星月是姐姐,林星河是弟弟,他們的母親也在幾年前因疾病撒手人寰,隻剩一個林老爹拉扯三個孩子長大。
“那坐著輪椅的是誰?”林洄問。
林星河理所當然的認為林洄是因為發熱忘掉了之前的事,也是有耐心的一點點告訴給他。
林星河重新拿起掃帚打掃房間,一邊乾活一邊說:“江鬱哥嗎?他是你娶回來的夫郎。”
林洄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夫郎,這是一個他從未涉及過詞彙。
可在聽完夫郎的解釋後林洄差點驚掉了下巴,他本以為他隻是簡簡單單的穿越到了過去的朝代,沒想到自己是穿越到了一個毫無關聯的世界。
他所在的這個世界分三種性彆:男人,女人,還有一種叫,哥兒。
對於哥兒的解釋,他介於男人和女人二者之間,具有男人的相貌體征,和相應的生理器官,但是,哥兒不具有男人的生理功能,反而是可以像女性一樣生兒育女。
在這樣一個封建等級製度的時代,雖然有哥兒這種第三性彆者存在,但他們的社會地位遠不及男人或者女人。
一般來說男子成婚擇妻都不會選哥兒,除非是你情我願人家自己樂意,哥兒們因為身體原因,他們並不像女子們一樣容易生育,大部分哥兒一生都隻能孕育一胎或者終身不能生育,大戶人家喜歡把哥兒們當妾侍養著,尋常人家也是迫不得以才會娶一個哥兒回來做夫郎。
新世紀的大好青年林洄,他知道同性戀群體存在,知道耽美作品,思想沒那麼保守,但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知識點還是有點驚訝,以及不可思議。
從剛剛進門那會,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一直坐在輪椅上的江鬱,兩點原因都很顯眼,一個是臉,另一個是輪椅。
林洄突然惶恐起來,難不成江鬱如今這副模樣也是原身大的?那罪過可就大了。
想到這裡林洄頓感無力,原身那瘸腿的爹,該不會也是因為他吧?
“爹的腿是怎麼了?”
“爹——爹的情況我也不知曉,我出生之前爹好像就一直那樣。”
不是因為他,那還好,林洄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
“咱家是靠著爹的木匠手藝為生的,雖然不富有,但是這幾頓的藥錢還是能拿得出的,實在不行,姐明天去挖野菜,我劈柴,運氣好些能捕到一些野味我拿回來給你養身體,你安心在床上養病就好。”少年的想法天真無邪,不帶一點猶豫,哪怕之前的林洄待他那樣不好,過去的仇恨卻好像在林洄剛才的道歉中如過眼雲煙,在林星河眼裡煙消雲散,少年抬頭仰望他,露出一個清澈的笑臉。
林洄心下酸楚,他原先身為家中長子也是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的,他從小性格沉悶不愛說話,弟弟卻完全和他是不同的兩個類型,最是愛笑愛鬨,最會哄人,不大的時候就常常拿著糖來他房間說要給哥哥。
他抬手揉了一把林星河的頭發,雖然林星河不是他親弟弟,但此時卻像極了他弟弟。
林星河嘴上叫著:“不要摸頭,長不高”,身體卻一點沒避讓還是乖乖任他揉了。
行吧,林洄哀歎,來都來了,總得把日子過好才行。
初來乍到,首要問題是先把錢解決了,這個時代都是小農經濟為主,林洄從小沒做過什麼活,很清楚自己的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計劃著等明天就開始跟著弟妹或者父親,先學一些簡單的農活,哪怕不以農業為生,也不能把所有農活都壓在其餘的四個人身上,更何況林老爹和江鬱還是行動不方便的殘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