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誘人的條件,不過怎麼個憑本事,蘇清淮沒說。
林洄坐在他對麵,給自己也倒了一碗溫水,往裡斜放了一根筷子,淡淡開口:“少東家可知道為什麼用魚叉叉魚要往魚的下麵紮?”
蘇清淮沒聽懂,於是林洄又接著說下去。
“因為光從水底折射出來的時候因為空氣與水的密度不同,造成的折射角偏差,所以你看似水淺魚近,實際上的水可深著呢。”
人都是虛偽又自私的,從來不肯思無不敢對人言,總是吞吐且虛徐,挖空心思拐著彎的達到自己的目的,真誠比沙漠裡的綠洲都少,而商人又是將這一本性發揮到了極致。
蘇清淮要是再聽不出來就是傻子了,但他絲毫不會懊惱,對待林洄這樣的對手,他絲毫都馬虎不得。
他坦言道:“你可能聽說過蘇家在寧雲縣裡有多麼輝煌,但我是我,蘇家是蘇家,我經手仙客樓這麼多年,你是最難纏的一個對手。”
“尋常人聽說那麼多的真金白銀早就樂的找不著北了,我看得出來你和我是一樣的人。”
你我都是有野心的貪婪之人。
蘇清淮突然樂了,笑得不燦爛甚至瘮人,“誠然,我確實目的不純想要把你困在仙客樓,但如果我是你,你是我,難道你就不會這樣做?”
林洄看著他一言不發。
會。
不但會,他會做的比蘇清淮更絕更狠。
果然,下一秒蘇清淮自嘲一笑:“彆開玩笑了,你隻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優秀的對手總是會讓你一次次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但也會一次次激發你的嫉妒。
蘇清淮就是,這個對手他恨的咬牙切齒,卻不得不為了仙客樓一次次拉下臉麵,他是蘇家人,是那個十六歲就掌權成為仙客樓總舵主的,是他力挽狂瀾救回了當年的仙客樓,憑什麼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山野莽夫踩到頭上!
蘇家如狼似虎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從頭到尾盯著,他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每一次算計都躲過,每一次風波四起時都安然無恙。
仙客樓是他的全部心血,怎麼就要傾然倒塌收入彆人囊中。
蘇清淮身子晃了幾下,差點沒站穩,身旁就一個從記事起就在照顧他的老仆。
來福心焦,頗有些心疼,他叫道:“少爺……”
蘇清淮擺擺手說:“沒事。”
失禮不能失到人前,何況還是對手麵前,更何況他還在人家中,剛吃過人家的飯。
心情比生吞了王八還要鬱悶的蘇清淮想趕緊離開算了,正欲道彆,突然聽見林洄開口。
“我聽說蘇家人多水深,你被人算計了?”
對於蘇家這種幾代人的家族企業,林洄也不是完全不懂。
蘇清淮為了仙客樓放棄了仕途,苦心孤詣的經營,可還是抵不過家族內部的矛盾,親人之間使絆子,勾心鬥角,他一心為著蘇家好,可蘇家人不見得會領情。
蘇清淮悶聲不響,林洄就知道應該是猜中了。
蘇家共四房親戚,其中所出男孩有五個,大房所出的長孫就是蘇清淮。
在蘇清淮接手仙客樓之前本是由他父親經營著,而五歲那年父親病去,他爺爺又看不上他其餘那吊兒郎當的叔叔們,便重新將仙客樓的掌權收回去,直到蘇清淮十六歲時,初見一些手腕和能力,老爺子才力排眾議把蘇清淮推上那個位置。
對於這個長孫,老爺子是很喜歡的,家裡大大小小的齷蹉事他也護著蘇清淮。
可二房幾年前出了一個舉人在京城做官,二房的地位一下子扶搖直上,明裡暗裡要和蘇清淮爭權,老爺子年紀越老越大也逐漸壓不住二房,年前直接撒手人寰,能護著蘇清淮的最後一個人也去了。
二房借著回鄉奔喪的名頭,擺了好大一場威風,野心也越來越顯露。
年前最後一天,他們蘇家鬨了一場好大的笑話,宅子裡鬨翻了天,四個房吵著要分家,一旦分家仙客樓必不能保,蘇清淮不忍心看著祖宗的百年基業因這些人的一己私欲毀於一旦。
如今這事已經是鬨到官府,僅剩蘇清淮奶奶一個人,死抱著老頭子生前的遺囑哭守著蘇家最後的一絲體麵。
雖然這次的二房回鄉隻是奔喪並不代表巡查官員的身份,但二房的存在對於蘇清淮來說是一種極大的隱患,畢竟京官九品和地方縣令二者同為□□臣子,其中會不會有勾結這很難說。
好在寧雲縣令是個閒雲野鶴的,聽說他從前是京官外調,被貶到寧雲,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早就對朝堂之事不那麼關心了。
蘇清淮看清了,這個家是遲早要分的,但是仙客樓分給誰成了最難辦的一個問題。
那是蘇家幾百年的基業,如同一塊碩大的肥肉,得到仙客樓坐吃山空也能榮華富貴一輩子。
三房四房自知沒有優勢,隻要了金銀珠寶和分宅錢。
蘇清淮和二房針鋒相對誰也不放手,他憑借多年自己累積的名聲,在寧雲大大小小的商戶中還是有很高的口碑的。
最後雙方在官府見證下,二房提出條件:隻要蘇清淮在一百天之內讓仙客樓盈利五萬兩,他們就自願放手仙客樓的繼承權。
一百天五萬兩,其中包括新年正月在內,蘇清淮至少一天要盈利五百兩,往日仙客樓生意再紅火日盈利最多也是四百多兩,一日五百兩,蘇清淮恨的指甲都掐在肉裡。
這些人擺明了想讓他知難而退,蘇清淮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與其逆來順受,被人拿捏,不如發瘋去拚個魚死網破。
他蘇清淮幼年喪父,少年喪母,一路摸爬滾打走到了今天,他偏不如那些人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