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熱鬨的最愛看的戲碼消失不見，人群自覺無趣很快便散去，林洄此時手還抖著，身上無力差點沒站穩，女子下意識地扶住他：“林大哥，你還好嗎？”

林洄定了定眼神，人群中再無那道身影，勉強清醒回神，發現扶著自己的一雙手細白修長於是不著痕跡的推開，這個世道最怕他人詬病，更何況對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多謝你了，王姑娘。”

女子莞爾一笑：“談不上謝，都說了你叫我若若就好。”

香菱挽著她家小姐的胳膊，輕輕捏了幾下王若的手。

林洄輕咳幾聲笑道：“這不合適，你叫我林大哥我也喚你王姑娘吧。”

王若也察覺到問題，訕訕地垂眸抿唇，“那林大哥，你怎麼會在盛京？”

“實不相瞞，我還在尋妻。”

王若眼神暗淡了幾分，指甲扣住手心上的肉，小聲問：“那你找到他了嗎？”

林洄坦然答：“還沒。”

三年前，林洄路過衢州，半夜睡覺突然聽見很小的哭聲，來往的商隊都嚇得以為鬨鬼，隻有從來不信這些的林洄清楚，他循著聲音找去竟然真的看見了一片墓地，最後才發現是草叢裡的一個姑娘在哭。

姑娘母親去世又因為婚事同父親大吵一架，她心裡委屈找娘親哭訴，結果天就黑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不說還崴了腳，她隻好又一個人回來，挨著娘親能有些安全感。

林洄背著她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棧，讓她好好睡一覺，結果第二日他望著手裡尋人啟事的畫像和眼前的女孩陷入了沉思。

“那王姑娘怎麼會在盛京？”林洄問。

“去年我爹被從衢州調任到盛京。”

簡稱，升官了。

“代我向王伯問個好，改日我登門祝賀。錢我稍後還給姑娘。”

“不用不用。”王若局促擺手，“沒有多少錢的，就當我還你之前的人情了。”

“今日是玉蘭節，人難免多一些，我離好遠就看到你了後來你急匆匆的跑掉，我沒追上沒想到又遇上你了。”

“玉蘭節？”他此前還是從未聽說過這個節日。

“對呀，法玄大師每次遊曆都要好久，三年回來一次，因此玉蘭節也是三年一次，過幾日法玄大師還會去金澤寺為民祈福，求國家安寧，風調雨順。說來林大哥你運氣真好，剛來就趕上了。”王若越說越歡快，“林大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金澤寺？我聽說隻要是心夠誠那裡的神佛便會給你回應，我也是第一次去，咱們一起吧。”

“是嘛……”唯物主義者不信神佛，方才匆匆一瞥的緣分說不定也就儘了，他又該去哪裡尋找自己的心上人。

“萬一神佛聽到了祈願，讓你與……夫郎重逢了……”話一出口，王若便有些後悔了。

天下兵刃萬般，唯有過往最傷人。

林洄淡然一笑，寄情於神明上的渺茫希望，隻不過聊勝於無，給自己心裡的一點慰藉罷了。

“林大哥……對不起啊……”王若訕訕低下了頭。

“無妨，那我到時候就在金澤寺等你吧。”

“真的？”王若臉上浮現欣喜，伸出小指，“那……咱們一言為定！”

有時候林洄看王若就仿佛看到了遠在寧雲的星月，她們身上都保留了少女的天真爛漫，活潑愛笑，甚至王若要比星月更加不諳世事。

“一言為定。”林洄沒同他勾指，而是在她拇指上蓋了個章。

香菱微微對他福身，跟著自己蹦蹦跳跳的小姐離開。

夜空中星漢燦爛，晚風拂麵帶著絲絲涼意，空氣中綿延的香氣逐漸散了，華燈落幕，商人開始收攤回家，旅人背上行囊加快了腳步，天空不多時下起了雨，人們在奔忙中各自有去處，林洄也加快步伐回到了客棧。

雨越下越大，竟已是雷鳴交加，傾盆瀉下，吹滅燭火屋子裡一絲光亮都見不到，伴著雨聲林洄度過極其不安穩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