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清臨到這時候才徹底想明白了,為什麼汪淳明明知道他已婚,本身也已經不聯係他了,可這次卻又忽然這樣積極了——
或許落在汪淳,甚至更多知道聞清臨和沈渟淵關係的人眼裡,明明沈渟淵一句話能解決的問題,聞清臨卻要去向外求助,這大概足矣證明兩人其實是塑料夫夫了。
但這確實不是聞清臨的本意。
他同沈渟淵的關係如何,那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並不該由彆人置評。
“汪少說笑了,”聞清臨端起手邊茶杯喝了一口,語氣平靜道,“我隻是沒和沈總講過而已,工作上的事情,我們一般互不乾擾。”
聞清臨這句話的本意其實是想還沈渟淵兩分“公道”的,但汪淳顯然不這麼理解,他笑意裡更含了兩分自以為很懂一般的曖昧,故作了解般道:“我明白,我早該想到的,聞老師忽然和沈總閃婚,並不是真的互相情根深種。”
他這一句話徹底把聞清臨聽無語了,甚至開始隱隱後悔起今天為了刺激沈渟淵,偏要來見這個自己本就毫無興趣,還總在陰陽怪氣的人。
放下茶杯,聞清臨神色間多了兩分冷意,語氣中亦添了些許嚴肅:“我今天會來,隻是出於對汪少這次幫忙的感謝,沒有任何其他意思,還望汪少不要過度揣測我的感情生活。”
汪淳倒也算是個懂得見好就收的人,他又盯著聞清臨看了兩秒,就雙手抬起做了個投降動作,邊拎起一旁茶壺給聞清臨倒茶,邊從善如流道:“好好好,不聊這個了,那就聊一聊…聊一聊聞老師這次的畫展,是什麼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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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屆能源峰會的主題和我們公司業務非常對口,看沈總如果需要的話…沈總,沈總?您在聽嗎…?”
清灣茶憩的另一側雅座內,IA高科負責人正不遺餘力想要在眼前這位過分年輕,卻完全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麵前挽回兩分公司形象。
但…
往常素來沉穩冷靜的沈總今天卻好像不太在狀態,頻頻走神。
又過了片刻,沈渟淵才驀然回神,他從不遠處那道完全攫取走自己心神的熟悉身影上收回視線,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攥著茶杯的力道早已大到近乎要將它捏碎。
一瞬猶豫,沈渟淵還是驀然起身,留給對麵疑惑不解的負責人一句極不走心的“抱歉”,便大步走出了餐廳。
對麵就是家便利店,沈渟淵二十八年人生第一次,想要在事後之外的時候抽煙——
或許也並不是想抽煙。
隻是給自己一個暫時離開的借口。
沈渟淵想,他如果再在裡麵待下去,再繼續看下去,看聞清臨的目光落在彆的人身上,看他薄唇開合對彆的人講話自己卻聽不見一個字,看那個賊心不死覬覦著聞清臨的壞種,給聞清臨殷勤獻花倒茶…
他怕自己真的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譬如,會想要讓坐在聞清臨對麵的那個惡意覬覦者,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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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上菜不太快,聞老師估計要多等一陣,”不懂裝懂同聞清臨尬聊了一陣畫展的內容,汪淳終於轉口道,“我這就先給張老二打個電話,讓他把他那破攝影展推遲了…”
邊說,汪淳邊低頭解鎖手機,翻起了通訊錄。
聞清臨卻驀然抬了頭——
自見到汪淳以來,他神情終於有了兩分波動。
“你…”聞清臨語氣裡罕見染了兩分驚訝,“你還沒同張二少聯係過?”
“啊?”汪淳從手機裡抬頭,對上聞清臨視線,他罕見心虛了兩秒,又抬手摸了摸鼻子,避重就輕道,“我這不是…不是為了當著聞老師麵聯係,更有說服力嗎…?”
“他這次動作這麼快,這麼靠譜的嗎…?”
早晨童檸在電話裡講過的那句話,在此刻驀然闖進聞清臨腦海。
電光火石間,聞清臨便捋清了這其中關竅——
兩件事情來得太過湊巧,是自己誤會了。
“不用打了,”聞清臨一字一頓道,“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
汪淳這下是真的愣了,他呐呐問:“你說什麼?”
可聞清臨卻並沒想要給他解釋,隻是忽然站起身,丟給他一句“失陪一下”,便大步走出了餐廳。
邊毫不猶豫將電話打給了沈渟淵。
不知沈渟淵在做什麼,電話隻響了兩秒就被接通了,傳出的一聲“聞老師”,聽起來莫名要比往常沉兩分。
聞清臨微微愣了一瞬,但他此時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便很快將這並不明顯的不同尋常拋之腦後,而是開門見山問:“畫展的問題,是沈總幫我解決的嗎?”
電話那頭像是略微滯了一秒,才傳出一聲低而沉的反問:“沈老師以為是誰?”
一句並不太符合沈渟淵日常溝通時的語句——
一般而言,在被聞清臨問什麼的時候,沈渟淵總是會給出清晰明確的回答。
畢竟反問這種句式本身,在交流中就仿佛帶了種天然的攻擊性。
而“攻擊性”這個詞,聞清臨想,實在是同沈渟淵不太相符。
現在聽沈渟淵這樣問,聞清臨一時有兩分默然,浮在心尖的情緒很矛盾——
有些很合乎情理的愧疚,畢竟自己不但誤會了,把沈渟淵這份“功勞”移嫁到了彆人頭上,還故意為了刺激沈渟淵,去和那位“摘了沈渟淵功勞”的人吃飯…
怎麼說都好像不太厚道。
可除去愧疚之外,聞清臨又清晰感覺到,此時此刻,他心底正逐漸泛起一層,極其微妙而又隱晦的——
激動。
為沈渟淵這突如其來的,好像與他往常行事風格不太一致的,並沒有同自己提前商議的,略顯強勢的介入而激動。
可與這隱晦激動相互拉扯的,卻又是理智上的些微不適——
理智上,他是真的不想欠沈渟淵人情。
種種矛盾的情緒雜糅在一起,讓聞清臨一時甚至難以保持一貫應有的基本禮儀,甚至沒有先講句“謝謝”,就衝口出了一句:“不是說了不用勞煩沈總幫忙嗎?”
隻不過話音出口,聞清臨便咬了下舌尖,理智終於回攏兩分,又後悔講了這句話——
聽起來實在有些不識好歹了。
聞清臨抿了抿唇,正要開口再找補句什麼,卻聽電話那頭沈渟淵已經開了口,竟又是句分明染了攻擊性的反問:“既然誰都可以幫聞老師,那麼,為什麼不能是我?”
為什麼就偏要把我這個,明明在情理中最應該知曉你的問題,替你分憂,為你效忠的合法丈夫拒之門外?
當然,後麵的這句話,沈渟淵並沒有講出來。
可聞清臨卻好像在倏忽之間,莫名意識到了什麼。
就好似冥冥之中的某種預感——
聞清臨下意識抬眸,向路邊看去。
於是下一秒,便隔著往來人流,同站在不遠處路邊樹蔭下的沈渟淵,對上了視線。
指尖竟夾了支煙。
火煋明滅,煙霧順著光束氤氳而上,模糊了沈渟淵身影。
可那雙眼眸卻一如往常——
沉而靜,像是透不進一絲光亮的海麵。
分明是與平日裡沒有太大分彆的,可當那雙眸光隔著人流喧囂,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間,聞清臨卻極其莫名,心尖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