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回姑蘇,荀氏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紫玉髓罕見,平陽公主曾偶然得了,特意命人打造成兩塊玉佩,將其中一塊送給了馮嫻,便是如今李輕蟬戴著的這個。
巡按禦史是看在平陽公主的麵子上才對馮意重審的。
這也就罷了,等李輕嬋從泰州回來,一起回來的還有馮意的一封信,信中說平陽公主早年有意與馮嫻結親,那塊紫玉髓玉佩就是信物。
李佲致原本就心存顧慮不敢輕易安排李輕嬋的婚事,等了十六年,一直沒等到京城的消息,才動了將李輕嬋許配給荀翰的念頭,就被馮意警告了一頓,再次偃旗息鼓。
也因此,才有了李輕嬋去京城求醫的事情。
求醫是一個目的,更多的是要試探平陽公主對這門親事的態度。
然而事情未定,幾個長輩並未將這事告知李輕嬋,隻說讓她去京城求醫。
荀氏也曾想過阻攔李輕嬋進京,但又怕巡按禦史歸京後與平陽公主提起了李輕嬋……
此外,還有一件事荀氏不敢說,也不敢細想。——平陽公主那兒子可不是一般人。
荀氏默默想著關於那位世子的傳聞,越想越怕,扯著帕子,心中悔恨道:“這死丫頭真活不到京城了才好!”
她這麼詛咒著,卻不敢真的讓人對李輕嬋下手。
要下手,也得在她被平陽公主拒見之後。
在她離京回姑蘇的路上,才是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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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輕嬋自馬車駛離姑蘇城就沒靜下心過,離姑蘇城越遠,她呼吸越急促,心口像是被利爪撕扯著劇痛不止,疼得她坐不住,隻能伏在軟墊上喘息。
“小姐……”
丫鬟秋雲有些著急,剛出聲就被李輕嬋搖頭打斷。
“外麵……”李輕嬋有氣無力地吐出兩個氣音。
她擰著細眉,一手撐在軟墊上,一掌按在心口,試圖將狂跳的心按住。如瀑長發因動作從肩上滑落,層層堆疊在了軟墊上。
秋雲微愣,忙悄悄往窗口挪動,掀開一條小縫朝外看了去,又飛快放下,轉回身壓著嗓音道:“表少爺還在外麵。”
李輕嬋合眸點頭,咬著發白的下唇,將痛苦的喘息聲壓了回去。
她忍得艱難,冷汗將鬢發浸濕了,黏膩地貼在頰側,一張芙蓉麵染上病態的蒼白,卻還是難掩美貌。
方才與荀氏虛與委蛇時,李輕嬋就察覺到荀翰一直盯著自己看。
在姑蘇他不敢亂來,現在出了城,他沒了顧慮隻會更囂張。可恨自己沒法做主,隻能讓這浪蕩子跟著。
但無論如何,李輕嬋都是不肯在荀翰跟前露了怯的。
秋雲雖著急,卻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手忙腳亂地給她擦著汗,低聲安慰道:“小姐先忍住,等夢皎小姐來了咱們就能擺脫他了……”
這一忍就是大半個時辰,等這陣痛過去,李輕嬋已出了一身冷汗,內衫都濡濕了,可再怎麼難受,也得受著。
主仆兩個剛鬆懈了沒一會兒,車窗忽地被人敲響,緊接著窗外傳來一道聲音:“表妹,可是出了什麼事?怎麼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李輕嬋霎時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顫著眼睫與秋雲對視了一眼,繃著嘴角,儘力穩住平緩的嗓音,低聲道:“無事,在看書。”
“那就好,我還當是又發病了呢。”一窗之隔的荀翰語氣遺憾,“若是發病了記得喊表哥,表哥好進去照顧你。”
李輕嬋麵色漲紅,忍著難堪,沒有出聲。
荀翰仍說著:“聽說表妹發病時渾身無力、動彈不得,可是真的?”
沒得到回應,跨在馬上的荀翰想起先前看見的李輕嬋唇紅齒白的嬌豔模樣,再一想這一路她都隻能依靠自己,發病時豈不是任由自己擺布?
荀翰愉悅更甚。
雖然荀氏囑咐過暫時不能對她動手,但親熱親熱應該不成問題。
荀翰心中旖旎,嘴上也越發放肆,“想來表妹發病時骨軟筋酥的模樣也是十分動人的……”
“欺人太甚!”秋雲氣紅了臉,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在李佲致跟前裝的人模人樣,一到李輕嬋麵前就出言輕薄,十足的卑鄙小人。
偏生李佲致也是個糊塗鬼,被姓荀的哄得團團轉,彆人說什麼都信,甚至還動過把小姐許配給這種人的念頭。
李輕嬋抓住了秋雲的手腕,輕輕搖頭,聲若蚊蠅道:“先忍著,等明日……等夢皎來……”
她深吸了口氣穩住心神,低頭從衣襟中掏出掛在脖子上的紫玉髓玉佩,玉佩通透,上麵雕著的鸞鳳振翅高飛,栩栩如生。
若說原本她還對去京城求助有幾分猶疑,現在則是下定了決心,不管到底有沒有用,都要去找平陽公主試一試。
李輕嬋握緊了還帶著自己體溫的玉佩,低下頭時,屈辱的淚水差點滾落。
她使勁眨眼不讓淚珠掉落,紅著眼眶在心中默念:“等到了京城就拿著玉佩去找平陽公主,娘說過的,有事就去找公主,她不會讓我嫁給荀翰的……不怕不怕……”